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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版]深宫谍影 (颜灼灼)


  杨碧桃不解,“不是早就成了相公的人了吗,哪里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苏荔道:“身子是得到了,可心还在别人那里呀。那个向擎苍,听说犯了欺君之罪,就要被处死了,说来也真是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听说他诱奸云锦公主,还让公主有了身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杨碧桃吃吃笑着。
  “这话可不能乱说”,苏荔吓了一跳。
  “我可没有乱说,刚才老爷和相公躲在书房里说悄悄话,被我偷听到了。听说那个向擎苍,是必死无疑了”,杨碧桃故意提高音量,分明是说给屋里的柳鸣凤听的。
  “你们两个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严世蕃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没什么,我们不过是随便聊聊”,杨碧桃说着急忙闪身走开了。苏荔也随后逃离。
  严世蕃恶狠狠地瞪了二人的背影一眼,很快又换上笑脸,推门进入。
  “娘子”,严世蕃陪着笑。
  柳鸣凤猝然抬首,死瞪着严世蕃,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如果向大哥死了,我要你偿命!”
  柳鸣凤活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严世蕃骇得倒退了两步,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公主被太医诊出怀有身孕,皇上震怒之下要将向擎苍处斩”,严世蕃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不过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圜转的余地,现在能救向擎苍性命的,只有我了”。
  “你?”柳鸣凤咬牙切齿,“我就不信,你有这么大的能耐”。
  严世蕃挨近柳鸣凤,涎着笑,“你忘了,皇上最崇信道教,敬鬼神,只要我让陶仲文在他面前算上一卦,说不宜处死向擎苍,皇上肯定会相信”。
  柳鸣凤脸上那种尖锐与抗拒的神情有所缓和,严世蕃很适时地搂住了她,已经垂涎三尺了,“小心肝,这么久不准我进你的房门了,让我日思夜想啊。只要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可以保住向擎苍的性命”,他整个人扑压到了柳鸣凤的身上,贪婪地亲吻她,一边动手撕扯她的衣物。
  柳鸣凤嫌恶地躲避着他的碰触,却无法逃脱三番五次被他凌辱的命运,她全身绷紧得像一把拉满了的弓,不动、不喊,任由他发泄。疼痛、厌恶,以及那种深刻的屈辱感一直切入她灵魂深处去,她厌恶自己,轻蔑自己,恨自己,觉得自己肮脏而污秽,恨不能立刻死去。可是,她不能死。“擎苍”,她喉中呜咽,心中悲鸣,她怎配再想着他,她的尊严、骄傲、冰清玉洁,在那个被严世蕃强暴的夜晚就已被摧毁殆尽。可是,她还要继续苟活在这个世上,为了擎苍,她只能活下去。
  事后严世蕃去找他爹商量,要请陶仲文出马。
  “不行”,严嵩断然否决,“斩草要除根,不能给我们自己留下祸患”。
  “爹,您就帮帮儿子吧,先把柳鸣凤哄住了,她可是咱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要是寻死觅活的,传出去被人笑话”,严世蕃晓以利害,“不如先让向擎苍被判流放边陲,然后我们找人在途中……”他作出一个杀人的手势。
  严嵩疾言厉色,“当初就让你不要招惹那个柳鸣凤,如果你肯听我的话,就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严世蕃嘻嘻讪笑,“爹,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可儿子是真心喜欢柳鸣凤,爹就再帮儿子一回吧”。
  严嵩不满蹙眉,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严嵩打开门,门外站着严府的家奴。
  “有事吗?”严嵩看着他。
  家奴瞄了书房内一眼,迟疑着,“老爷……”
  严嵩看那家奴像是有什么秘密,便将他带到了无人之处。“说吧”,他满心好奇。
  家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有位夫人,让奴才将这封信交给老爷,还说事关重大,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夫人?”严嵩满脸狐疑,“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家奴摇头道:“是位满头白发的********,她只说,是老爷的故交。”
  “好了,你下去吧”,严嵩莫名一阵心跳,他快速打开信封,取出一张素笺。上面写了半阕词: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严嵩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再看下面有一行小字:今夜戌时,京郊竹林小屋,为盼。当落款处“莺莺”二字闯入眼帘时,一股热浪狠狠冲入了他的眼眶。
  莺莺,那个让他苦苦思恋了十八年的女子。十八年前,他正值壮年,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满腹诗书却怀才不遇,胸有抱负而报国无门。他曾经是个正直且有骨气的人,弘治十八年考中进士,被选为翰林,前途一片光明。正德四年却毅然称病辞官回乡,因为奸人当道,不堪与之为伍。他蛰伏家乡,一面潜心读书,一面审时度势,待机而动。十年过去,他不但书法文章声誉鹊起,对治国方略和处世之道也有颇深的领悟。正德后期,在一些正直大臣的不懈努力下,大太监刘瑾等奸佞小人终于被铲除。正德十一年,在时任内阁首辅杨廷和的盛情邀请之下,严嵩决定出山。然而复职后,他却先后赶上宁王叛乱、朱厚照驾崩等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事件,依然得不到重用。
  直到嘉靖三年,严嵩仍然只是应天府翰林院的侍讲,只有七品官衔。没有一个人欣赏他的才华,更别说提拔重用了。也是在那一年,他遇见了莺莺,那个美丽多情的女子,她倾慕于他的博学多才,永远崇拜地注视着他。她眼中的崇拜为他即将枯萎的生命注入了活力和激情,那烈火般的凝视又烧化了他所有的顾忌。他们深深相爱了,在他们的爱情里,没有传统,没有礼教,没有年龄的隔阂,只有无穷无尽的爱恋,和如胶似漆的缠绵。
  严嵩还记得,听说莺莺怀了双生子时,他喜极而泣,一心一意要将她娶回家,给她一个名分。谁知偏偏在这个时候,严嵩被调回京城,升任国子监祭酒。他为莺莺作了周到的安排,承诺待自己在京城安顿下来后,立即接她进京。由于诸事延误,当他心急火燎的赶回应天府时,已是大半年后。莺莺居住的那栋宅院已不见了伊人芳踪,她带走了刚出生的儿子,只留下奶娘和嗷嗷待哺的女儿。
  忆往昔恩爱甜如蜜,今夕人儿已难觅。婴儿襁褓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还有用红丝线绣上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乙酉年(嘉靖四年)九月十六”,那是女儿的生辰。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严嵩怀抱初生的女儿,两行热泪肝肠裂,遂为女儿取名“清秋”。

第93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竹林深处的竹屋外,明月皎洁,水波荡漾,月光如水水如天。孤零零伫立在溪流边,仰头望月的妇人,是袁瑛。她显然刻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玫红锦缎,发挽宫髻,满插珠翠。她一直望着天上的明月,呆呆出神,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才悠然转身。
  柔柔的月光倾泻,洒落一地的细碎,严嵩的身影笼罩在月光中,朦朦胧胧的。袁瑛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雾蒙蒙的全是泪水。
  “莺莺——”严嵩走近她,老泪纵横,“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他记得,她这身衣裳,是他请人为她裁制的,头上的珠翠也是他所赠。当年她也是这身打扮,眼角含媚,桃靥生春,如今,却是白发如雪,美人迟暮。
  袁瑛凄然苦笑,“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她伸手一抹脸上的泪水,走到一旁的竹桌前坐下,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她为他斟酒,“多年未见,借着今晚大好月色,畅饮一番吧”。
  严嵩端起酒杯,忽见杯中反映出残缺的月亮,摇摆不定,十多年前的往事陡然间重现心头。他的目光凝注在酒杯上,望了一阵,黯然一声长叹,语气中满是阅尽天涯离别苦的悲凉,“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袁瑛眉宇间流现出一片忧郁,“其实我不叫莺莺,我的真实姓名,是袁瑛,当年是白槿教四大领导者之一,人称‘铁娘子’”。
  严嵩手中的酒杯“哐当”掉落,酒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袁瑛起身走来,掏出手绢替他擦试,“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下去”,她在严嵩震惊的目光中幽幽开口:“当年白槿教起义,我乔装改扮,潜入应天府打探消息,就在那时候遇见了你。从此,我的人生彻底乱了套,你是朝廷命官,而我是女匪徒,明知道我们相爱不可能有结果,我却一步步沦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知道自己怀孕后,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做出了一个不可饶恕的决定,我背叛了白槿教,背叛了与我情同姐妹的白木槿,我孤身投敌,向柳王旬告密,为的是将功赎罪,摆脱匪徒的身份,让我们的孩子将来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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