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原本还担心那大巫阴魂不散,若是能跟姜大侠同行,就不用害怕她了!”景瑢拍手笑道。
景珏冷冷看了他一眼,“谁说我们要跟他同行了?”
“哥哥!”景瑢凑近景珏,“您有脾气也得兜着点儿啊,咱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在京城,指定不用怕那劳什子的大巫,可如今是在巴蜀!你忘了那大巫的巫咒有多邪门儿了?”
景珏玉面之上仍旧挂着不耐,“就是在巴蜀,也用不着怕她。”
“哥哥你是不怕,可……人多力量大,咱们一同上路有什么不好?你别扭个什么劲儿?”景瑢说着,却突然向宁春草看过来,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
宁春草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景瑢抱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也只是垂下了眼眸而已。
她不打算开口相劝,从心底里,她自然是希望能同姜伯毅一道上路的。
来时的种种危难艰辛,回去的一路上,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更可况如今他们丢了马车,行礼钱财大多都在马车上,如今回去,没有充足的钱财,更惹上了仇家,还不知会遇上什么事儿呢。
可景珏的小心眼儿她更是再清楚不过,她若开口,景珏定然能立时将桌子掀了。
一直没开口的程颐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爷,瑢郎君说的对呀,如今,尽快平平顺顺的回到京城才是首要。”
姜伯毅微笑着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景珏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宁春草,缓缓开口道,“好,那就如你们的意。”
说的是你们,可眼里只有宁春草。
宁春草心头一跳,什么叫“如你们的意”,她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好吧?
起程之日在三天后。
出了姜府的大门,宁春草才知道,什么叫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这位姜阁主回京,虽是刚刚出门,却已经可以知道,这回去的一路上,必然不会像来时那般狼狈,那般吃苦受累了。看来出门,也未必都是要吃苦的。
姜伯毅出行京城,前呼后拥的,单是托运行李的马车都有十几驾。前后开路押运镖行的骠旗都有三四种之多。想来是一个镖局应付不了。
同行伺候的不但有小厮,还多增了五六个丫鬟七八个婆子,是为了伺候宁春草路上方便。
宁春草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姜伯毅却只是冲她温和一笑,“你是我的恩人,你忘了我却不敢忘。如何敢叫你路上稍有不便?”
宁春草连拒绝的话都被堵得说不出了。
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都安县,转到白果渡,一行人转乘了船。两条大船,站在岸上看去,十分巍峨壮观。宁春草还从没见过如此大的船呢。
就连见多识广的景瑢都兴奋的叫道:“这船真大,四年前跟着圣……”
他话未说完,被程颐伸手捂了嘴。木台庄扛。
景珏回头看了他一眼,景瑢这才讪讪的将程颐的手扒拉下来,咳嗽了两声,抿嘴不再说话了。
姜伯毅站的不远,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看众人搬运完了行礼,便请景珏等人上船。
“宁姑娘晕船么?”他走到宁春草身边,关切问道。
宁春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没坐过这么大的船。”
姜伯毅笑了笑,“没事,船比马车平稳,一路不会那么辛苦,同行有大夫,宁姑娘若有不适,只管告诉我。”
宁春草还未答应,便听得走在前头的景珏冷哼一声,将船板踢得咚咚响。
姜伯毅笑容温润,一丝未变。
宁春草有些讪然,歉疚的笑了笑,抬脚跟着上了船。
先前她一直没打听过,如今出门,瞧见这阵仗,才想到向丫鬟打听,“你们总称呼姜郎君阁主,是什么阁主?”
丫鬟嘿嘿一笑,“姑娘真是心大呀,都认识我家阁主这么久了,如今才想起来问?”
宁春草垂首笑了笑。
“凌烟阁姑娘可曾听闻过?”丫鬟说话间,连脊背都傲然的挺直了。
宁春草一愣,“凌烟阁?”
“普天之下,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没有凌烟阁办不成的事。”小丫鬟语气禀然,小脸儿之上都因为激动兴奋而泛着耀眼的光辉。
宁春草听闻她语气,心中不禁一震,“这么大口气?”
小丫鬟与有荣焉的笑了笑,“这话可不是凌烟阁说的,乃是世人口口相传的。凌烟阁可从未应成过。不过,这话也不假,还没有说凌烟阁接了却办不成的事儿呢!”
宁春草哦了一声,倒是小瞧了姜伯毅了。
这么一说,这凌烟阁应当是很有地位的,身为阁主,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真算是相当低调了。
“多少人想跟我家阁主攀交情,那是攀不上的。不曾想,姑娘您竟能救了我家阁主,被我家阁主奉为上宾。”小丫鬟唏嘘道,“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不是多少人要眼红姑娘您呢!”
小丫鬟笑嘻嘻的为她铺好了被褥,奉上茶汤,“姑娘吃茶。”
宁春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运势这东西,真是说不明白。
船行一日,宁春草并未有什么不适之感。
反倒比坐马车轻松许多,马车颠簸,坐上一日,纵然有软垫支着,浑身也是要颠散了架。船上可就舒服多了,地方大,能躺能睡,闲了还能四下走走,舒服得很。
正值夏日,两岸之上青翠连绵,抬眼望去,深深浅浅的绿,叫人心生喜欢。
偶有猿声啼不住,更添野趣盎然。
宁春草正趴在船舷上,看着山间翠色,江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腥气和清爽之气,她长开双臂,让风擦着脸庞而过。
忽有一件薄薄的披风搭在肩头。
“江上风大,莫贪凉。”温厚的声音,被江风渲染的颇有几分浓墨重彩的味道。
宁春草转过脸来,姜伯毅古铜色的皮肤,刚毅的棱角,映着西下的夕阳,像上古的神祗一般不可凝视。
第108章 少年心思
“姜郎君也来吹风啊?”宁春草笑道。
姜伯毅摇了摇头,“我来看你。”
宁春草心头一顿。
“离开时姜维说,你的梦魇,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破解。天珠项链的效用会一日日减弱,你如今,还能睡好么?”姜伯毅垂眸看着她。
夕阳映在江面上,江面上的波光又映在他的脸上,他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和江面一般波光潋滟。
宁春草被晃花了眼,赶忙转过视线,看着江面,“这几日都睡得不错。虽有噩梦,但不至于心慌气乱,还能忍受。”
“那宁姑娘可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姜伯毅又问道。
宁春草点点头,“姜二爷告诉我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说着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倏尔一冷,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可表情的变化,却没有躲过姜伯毅的眼睛,“姜维没有告诉我解决的办法,他说这办法,只有你自己知道。”
宁春草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他没说慌,只有我知道。”
“那若有需要,你只管开口。我定不推辞。”姜伯毅说道。
宁春草闻言点头,半开玩笑的语气道:“这是你的承诺,还是凌烟阁阁主的承诺?”
她的笑容映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那般的明媚耀眼。
姜伯毅一瞬间有些看怔了,“都是。”他语气沉稳道。
看怔的却不止他一个,两人身后不远处,孤身立着一人,目光幽暗深邃,眸中唯有一点亮光,全都凝聚在宁春草的身上。
他手中拿着一件薄薄的深衣,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伸手将深衣抛入江水之中。
轻薄的衣衫被风忽的吹起,在空中上下翻飞了几次,飘飘摇摇,毫无依托的落入江水之中,被江水打湿。浮浮沉沉。
她笑的那么好看,却是对着另一个男人。
他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船舱。
“那不知有多少人要羡煞我了。”宁春草笑道,“能得到凌烟阁阁主的承诺。”
姜伯毅轻笑,“不胜荣幸。”
宁春草没瞧见转身而去的人,也没有看见那被抛入江水中的深衣。她只觉得这江风不热不冷,怡人得很。姜伯毅的声线不高不低,甚是悦耳。
程颐正坐在窗边,忖度着他的信这会儿到没到京城之中。忽见前头被风刮过些碎片。
他半身探出窗外,伸手接住一张半张的碎纸片。纸片上的字迹他熟悉得很,“世子爷的信?”
程颐喃喃自语,信被撕得太碎,被风吹入江水之中,片刻便被船划过激起的水花泯没了痕迹。他手中的只字片语,看不出什么。
他正愣愣出神,思量着是什么书信。世子为何写了又将信撕掉之时,突然听到前头世子爷的船舱之内传来说笑声。
“你说怡红楼又来了个美人儿?”景珏的声音问道。
景瑢连连应声,“是啊,我也还没见过,听董妈妈说,还在调教呢,单那一张脸,就是倾国倾城,待调教好了,必然远远超过当初的锦绣姑娘。”木台庄圾。
“怎么又提锦绣?”景珏的声音略有不悦。
“你都将人送去做军妓了,这惩罚还不够重?怎的还不叫人提了?”景瑢笑嘻嘻的问道。
景珏哼了一声,似乎又没了说下去的兴趣。
程颐摸了摸下巴,曾经的花魁锦绣被送去做军妓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听说就是因为那时新入府的宁姨娘。世子爷还跟冯家小郎君大打一架,冯尚书闹到了圣上面前。
如今提都不让提锦绣,莫不还是因为宁姑娘?
程颐摸着下巴砸吧了一下嘴,他是不是应该再给王爷写封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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