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玲吃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在她的印象里,长生是温文而安静的,总是不言不语,他会作诗,会写字,会雕刻木头,就是不应该会跟人打架。“快点儿回去,柱子,带我去柴房看看。”
赵大玲让大柱子去厨房拖住友贵家的,为她打掩护,自己推开了柴房的门。屋里光线暗,赵大玲适应了一下才看见长生坐在铺板上。长生见她走进来欣慰道:“你能下床了。”
赵大玲点点头,扶着墙走近几步,长生跳起来想扶她,却是踉跄了一步自己差点儿跌倒。他有些难堪地撑着墙壁站直身体,向墙角的阴影里躲去,将脸也藏在了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赵大玲来到他的近前,伸手去拨他的脸,他躲闪着不让她看,被赵大玲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扶着脸颊将他的脸扳了过来。
借着从气窗照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他的半边脸都是青肿的,一边唇角破损了,同一侧的眉骨处也破了一道一厘米长的口子,他的脸颊上还有没来及抹干净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的刺眼。
长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上午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磕破了脸。”
赵大玲心疼得鼻子发酸,“别骗我了,大柱子说漏了嘴,说你跟几个小厮打架来着。除了脸,还伤到哪里没有?”
长生抿着嘴摇头,赵大玲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伸手去解他胸襟上的衣带。长生徨急中一把攥住她的手。赵大玲抬起眼,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她的目光下,长生缓缓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由着她解开他的衣襟。他赤/裸的胸膛白皙如玉,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痕,有鞭伤也有烙铁烫伤的痕迹,每一道她都熟悉。当初他被抬到外院厨房时,赵大玲曾经在这些伤痕上抹过草药。尤其是他肩膀上的一处鞭伤深可见骨,直到现在,半年多了还留有一道浅褐色的凹印。
除去赵大玲知道的旧伤痕,他的身上又添了很多新伤,好几处杯口大的青紫,一看就是被拳脚打的,肋骨处的青肿尤其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
“你傻啊?你是打架的人吗?你会打架吗?一个人去惹几个人,很威风是不是?”赵大玲嘴里埋怨着,眼泪却忍不住扑簌而下,“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有什么了不起的?说我是狐狸精怎么了?说我采阳补阴怎么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长生轻声道。
赵大玲怔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咬着手指呜咽着将头抵在长生满是伤痕的胸膛上。长生一下子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她的眼泪带着滚烫的热度,渗透过他胸膛的皮肤,滴落在他的心房上……
屋里友贵家的在大柱子几次阻拦打岔后后终于发现赵大玲没在里屋的炕上,扭着大柱子的耳朵焦急地问:“柱子,你姐呢,刚还在炕上躺着呢,这会儿去哪儿了?”
柴房中的两个人一惊之下迅速分开,长生手忙脚乱地掩上衣襟。就听大柱子说道:“我姐上茅厕了!许是忘带纸了,我给她送过去。”
☆、第53章 换一身皮囊
关于赵大玲是妖精的风言风语愈传愈烈,大家为了方便称呼,统一地给她定性为狐狸精。赵大玲对着铜镜照了照,实在是看不出自己的长相哪点儿配得上这个称号。不过就赵大玲看来,这样挺好,府里的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眼神中都带着敬畏。比如说齐妈,在炕上躺了好几天,却落下了病根,刚想跟友贵家的炸刺儿,只要赵大玲一个清清冷冷的目光飘过去,管保齐妈浑身哆嗦,汗如出浆。
赵大玲也再不用躲着奎六儿,奎六儿是垂涎于她,但是性命更重要,如今看见她就远远的躲开,生怕被她采/阳/补/阴,炼了内丹。虽然友贵家的时常担忧赵大玲顶着这样的名声嫁不出去,但是却正中赵大玲下怀。
赵大玲身体恢复后接着回枕月阁干活,五小姐又惊又怕,不敢再让她进屋。赵大玲乐得只在外面扫扫地,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自在又逍遥,索性连每日向五小姐请安都省了,到点儿来,到点儿走,跟前世上班一样。
最怕赵大玲的是蕊湘,自从得知赵大玲从柴房里放出来了,她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见到赵大玲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枕月阁,更是吓得每日龟缩在枕月阁后院的下人睡房里,再也不敢随便去前院溜达。
赵大玲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这整天找茬又脑子拎不清的丫头差点儿害死她,还连累到长生,怎么也得让她吃点儿苦头,长点儿记□□。
这天一天晚上,蕊湘在去茅厕的路上看见了两团鬼火,忽忽悠悠的在不远的前方发出幽绿的光。蕊湘头皮一炸,感觉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这会儿茅厕也不想上了,哆哆嗦嗦地转身往回跑,不想却被人从后面揪住了衣摆。
蕊湘吓得闭眼大叫,身后传来赵大玲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朵,“蕊湘姐姐,跑这么快做什么?那日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那个臭道姑用火御寒冰阵生生消了三分的法力,不过剩下的七分对付你也是足够了。”
蕊湘胡乱求饶,“我不是成心拉你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那道姑算账去,不关我的事儿。”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要对付那个臭道姑,我总得先把失去的法力补回来才有毕胜的把握。”赵大玲幽幽地说,仿佛随时会亮出雪白的獠牙来。
“别,别,你要修炼不是需要男人的阳气么?我与你同是女人,我身上没有你用得上的。”蕊湘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赵大玲的手指轻抚过蕊湘脖颈上的细腻肌肤,赞叹道:“谁说没用?赵大玲的皮囊我已经用腻了,再说顶着她的皮囊还得做扫地烧火这些力气活儿。你这一身这么好的皮囊,正好让我换一个,我也能顶着你的身子,做点儿清闲活计。”
蕊湘大惊失色,带着哭腔道:“那你怎么不去换五小姐的呢?你换了她的皮囊就能立马做主子,岂不是好过做个奴才!再说了,二小姐是嫡出,身份比五小姐还金贵,三小姐也比五小姐貌美得多,你去随便换谁的不行!”
“呼”地一声清响,是黑暗中的莲湘吹燃了火折子,点亮了手里的灯笼。蕊湘面如死灰地看到五小姐和莲湘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回廊里。而那所谓的鬼火,不过是挂在树上的两个糊了绿纸的灯笼。
“你害我!”蕊湘怔了一下才想明白,发疯一样扑向赵大玲。
赵大玲一闪身躲开,躲在暗处的邢妈妈和王妈妈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蕊湘的胳膊。
赵大玲冷冷地看着她,“都说这世上有妖孽,其实妖孽只活在人的心中,孽由心生。”她转向五小姐,“五小姐,如今府里传言奴婢是狐狸精,奴婢实在是冤枉。有道是‘清者自清’,奴婢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想请五小姐想一想,奴婢可曾害过您,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儿。今天奴婢演了这么一出请您和莲湘姐姐看,只是为了让您看清身边的人。”赵大玲指向依旧挣扎叫嚷的蕊湘,“奴婢是不是妖孽暂且不论,但是您的身边不能留着这样背主的奴才。”
莲湘也冷眼看着蕊湘,“这贱婢心里压根就没有主子,这么轻易就将五小姐您卖了,若是将来真遇到危急的事儿,她为了保全自己,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若只说换皮囊也就罢了,五小姐最恨别人拿她与府里其他几位小姐相比,庶出的身份,和不出众的容貌都是她的死穴,今天蕊湘是触到了她的底线。她向邢妈妈吩咐道:“堵上蕊湘的嘴,把她关到后院的杂物房里。明日我去回夫人,蕊湘在背后讲主子的坏话,挑拨是非。这个丫鬟我是留不得了,但凭夫人处置。”
一块破布塞到蕊湘嘴里,蕊湘呜呜着摇头,一下子哭晕过去。
第二日五小姐果真去找夫人回话,夫人本就为五小姐院里丫头赵大玲的事儿烦心,赵大玲一时半会儿动不得,正好拿其他丫头出气,也没细盘问,利利索索地将蕊湘调到了府里活最累最脏的浆洗房。这样一来,五小姐跟前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之前赵大玲就跟莲湘商量过后续的丫鬟人选,赵大玲推荐了大萍子。五小姐本是没有什么主意的人,莲湘在跟五小姐商讨这件事儿的时候吹了吹风,只说大萍子这孩子厚道老实。于是夫人问五小姐的时候,五小姐便要了大萍子,为她改名为萍湘。
如今五小姐不敢管赵大玲,莲湘和萍湘又都与她交好,这让赵大玲在枕月阁的日子也宽松了许多,扫完地溜溜达达地去栖霞阁找三小姐。一进屋就看到三小姐面色红润,眉眼飞扬,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
“什么喜事儿这么高兴?”赵大玲打趣道。
三小姐拉住赵大玲,“刚才我听父亲和大哥说晋王殿下在燕北边陲大败乌国的进攻,歼灭乌国数万骑兵,剩下的散兵游勇狼狈逃窜,晋王殿下亲自带兵一直追出去三百里,将乌国人赶回贺连山以北。战报已经传回京城,晋王殿下被大家称为‘战神’。圣上让他回京,要封赏他。”
紫鸢两眼冒光,拍手道:“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和小姐还见过这位晋王殿下呢,那真是又高大,又威风。一年前我跟小姐进山上香,当时晋王殿下骑马经过小姐的马车,他那匹马通体乌黑,一看就是日行千里的神驹,就像一道黑色闪电一样‘嗖’就过去了。府里拉车的马哪里见过这阵势,当时就惊了,拉着马车往前乱闯。我和小姐在马车里跟摇元宵似的,吓得只顾得叫。后来晋王殿下骑马赶过来,跳到惊马背上,将马拉停了救下小姐。小姐谢他救命之恩,那位晋王一直盯着我们小姐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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