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怎样。”蓝墨亭颤着手,不敢碰他。
都天明睁开眼睛,刚毅的面容,一团灰败。
他勉强笑笑,“瞧大哥右边还在不?”
“在。”
“哎,都木了,以为劈散了。”都天明叹出口气。
“锁骨劈断了,连肋骨都折了几根,胸骨也裂了。”军医在一边小声禀。
“谁护卫的大统领?”蓝墨亭眼睛都红了,厉声喝。
“对方不是普通的军士,都是高手。”都天明咳了几声,有血丝从嘴角溢出来。
“快快,军医。”蓝墨亭慌了手脚。
军医上来,也只是束手无策。
“快,转道去沁县。”蓝墨亭亲自驾车。
来时,慎言派人传过话,说是沁县有位老神医,若是大统领伤重,怕赶不及回京,先就治了为好。
都天明虚弱得很,车一晃,就又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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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县。
慕连承引着慎言进了医馆。
“大人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慕连承看着慎言,虽然身形还算利落,但那一身的血腥味,还是瞒不过他这位医者。
“无妨。”慎言摆手,“你家主人身子恢复得如何?”
“哎。“神医神色颓顿。身上的伤即使好了,也架不住人心已经死了。他是医生,医病却医不了命。
“请随在下云宅去一趟,救一个刀伤病患。”
“好。”慕连承并不多问,若说在这大齐,除了云扬,他最敬重的,就是慎言了。
蓝墨亭等人一入县城门,就有衙差将人迎上,直接带到云宅。
“言相?”蓝墨亭看到等在云家老宅的慎言,万分震惊,“你不是还伤着?”
“无妨,我得亲自来,才能请动神医啊。”慎言无奈笑笑,慕老神医这,真怕蓝墨亭说不通,耽搁了都统领。
慎言过来看了看都天明情形,也忧虑起来。
几个人把都天明抬进去,慕连承倒是痛快,冲慎言点点头,提着药箱,跟了进去。
蓝墨亭皱眉,看着老人进去。
“他,点头,什么意思?”
“当是能救的意思。”慎言微微笑道。
“信得过?”这老者,分明曾是秦宫的御医。云扬中毒时,他还放过信鸽子呢。是自己亲手放走的。
“医者父母心。”
蓝墨亭这才放下心。
转目看慎言煞白的脸色,不禁叹气。
夜里,刚给中宫大人收拾伤口,这会儿,恐怕还得再来一遍。
把人让到卧室,先翻出几件干净的衣服。有兵士送进慕先生递出来的伤药,蓝墨亭示意慎言脱衣。
慎言实在无力推辞,自己腿下裤子,伏在床上。
蓝墨亭吸了口冷气。臀腿上,都血肉模糊了。
替他清理干净,再上了药。两人一同瞅着他腕上的铁链。
“钥匙没找着?”
“不知太后藏哪了。”
“你把太后藏哪了?”蓝墨亭转头看着慎言。
慎言疲惫地眼睛都睁不开了,“在你们铁牢最低一层。”
蓝墨亭又被惊了下。这么重要的人犯,他还真敢放。
“行,审人时,我替你留意。”这钥匙要找不到,精钢的铁环,紧扣着脚腕,还真不好摘下来。
慎言昏沉沉地,有些发烧,又累,直接睡了过去。
蓝墨亭琢磨了下,撕下两个宽布条,把断链绕在慎言脚踝上,用布条扎上。至少走路不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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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都天明醒过来。
蓝墨亭和慕连承换了场地。
慕连承进来,给慎言又换了遍药。伤口深的,又缝了缝。
慎言感叹,“老神医当得华佗传人喽。”
慕连承见他已经无大碍,神色也开朗了,呵呵笑道,“当不得,当不得,只是不知这一身医术,传与何人?”
慎言了然笑笑。慕连承递过一碗药。慎言尝了一口,无奈道,“安神过重,我不想总睡着。”
“药劲不到,夜里疼劲就上来喽。“老神医乐呵呵地,却不通融。
慎言无法,只得喝下。又用了碗粥,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慎言和都天明两个病伤员,就这样时睡时醒,上药吃药。
两天后,云宅中门大开,迎来当今陛下驾临。
“陛下怎么来了?”蓝墨亭急忙迎出去,走了一半,想起一事,“快,把老神医先送回医馆去。”
迎到中庭,当先看到的是云逸和一个女子。
那女子披着长斗蓬,头上戴着纱帽。看身形,正是宣平帝刘诩。
蓝墨亭知道这是微服,也不好上前就拜。忙引着二人往里面进。
身后随行的人倒不多,蓝墨亭还特意瞅了眼,没看见云扬。
一行人进了宅,先去看都天明。
都天明正睡着,整个右边身都裹着纱布,铁塔一样的人,虚弱地沉在被子里。
刘诩站在床边,默然半晌。
“陛下请。”蓝墨亭将人带到中堂。
“伤势如何?”
“大夫说性命无大碍。”蓝墨亭顿了顿,“大哥是右手持兵器,恐怕今后不大方便。”
刘诩点头,皱眉。
转目对身边一个年轻人道,“飞白,你去见见神医吧。”
蓝墨亭随着她目光,看到飞白。一个年轻人,长相算是清秀,身形倒是高挑,看着装,应是亲卫一般的人。但却一直跟在陛下身侧,似是很近便的关系。
那飞白听令,很是踌蹰了下,“属下……”
刘诩叹了口气,“去吧,以后再见也难了。”
“……是。”
那年轻人抬目,冲蓝墨亭眨眨眼睛,就退了出去。
蓝墨亭目光追着他到门口,回头以眼神询问云逸,“谁呀?”
云逸抿着唇,冲他轻轻摇头。
蓝墨亭一头雾水。
“皇城铁卫那边,墨亭先管着,皇城里必还有动荡,须早日肃清。”
“是。”蓝墨亭领命。
“即刻去吧。”刘诩缓下声音,“都卿伤重,缓几日再动身。县里有名医,你也可放心。回去替他把部下整顿好,把事情都料理净,待接他回京,也好好养伤。”
“是。”蓝墨亭目光柔和下来。
刘诩也和暖笑笑。
云逸在一边,心里叹气。都天明伤成这样,怕是再领不得兵。蓝墨亭是个长情的人,这样的结局,若能长相守,也是大家乐见的。
蓝墨亭退后两步,又顿下。
“还有何事?”
“这个……”蓝墨亭想起一事,瞒是瞒不下来的,“言相正在云宅。”
“慎言来了?”刘诩惊异,这人不应该是在城皇里吗?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他最敬重的,莫过于都天明。都天明重伤,他岂能坐稳皇城?
“人呢?”刘诩向门口张了张。
见一个亲卫,正拎一个食盒,往东厢去。
“伤着了?”刘诩起身。
“是。”蓝墨亭引她出去,“不重,就是得好好休息,大夫给下了安神的药,这几天,时睡时醒。”
“喔。”刘诩明白了。
回头对云逸道,“云帅一路也辛苦了,先歇歇,待都卿醒了,你们商议下一步布置。我去看看言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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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是蓝墨亭的睡房。
宽大的床铺里,慎言俯爬着,还没醒。
刘诩轻轻掀被子,掀开中衣,看见背上都是杖伤。
她皱了皱眉,又拉开裤子看了看。
幸而不是两天前血肉模糊的一片。破皮的地方,大部分结了痂。倒是杖伤,看起来青青紫紫,一条条肿檩子,倒也挺惨烈。
刘诩查看了下,哪有不明白这伤来自何处。
神医还是挺神的。
算准这时该清醒过来用点饭了。果然,慎言颤着睫毛醒来。
睁了睁眼睛,调准目光,慎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刘诩正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陛下。”慎言一下子清醒过来。
“醒了。”刘诩扶他起来。给他后背垫了几个软枕。
慎言侧卧着,看着刘诩盛了一勺粥喂到唇边。
忙要推辞说自己能行,但看刘诩轻轻扫过一眼,就噤了声,乖乖张开嘴。
一碗粥喝了进去,刘诩打量了下,“这么大个子,吃这点儿,能行?”
慎言脸有点红,“整天睡觉,倒不饿。”
刘诩盯着看他的眼睛。
慎言抗不住。垂目老实道,“不想吃东西,起来……麻烦。”
刘诩叹气,心里发疼。方才看他大腿内侧全肿了,想是养伤更遭罪些。
到慎言吃了药,累得有点喘。
“待会让他们多熬点补身的汤,比粥好些。歇会吧。”
慎言侧卧着,咬唇看着她。
见他纠结,刘诩气消不少。替他提起话头。
“和太后见着面了?”
慎言大大松口气。顺着答话,总容易些。
“是。”
“就这么不放心?他们谋乱,自然要有说辞,你以身犯险,万一……”刘诩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慎言歉然摇头,“亲自过去,才能掌握。确实,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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