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一步,顺手掖了长衣襟在腰上,伸出左手虚让。
“好,大人是主人,客随主便,您先请。”
平太后睡到午后太阳落山,才将将睁开眼睛。有裸身男侍进来服侍更衣。她方醒,身上正空落落的,立时把那美男按在床上玩弄了一阵。又觉那男侍在手下吭吭啊啊,实在无趣。心中翻出那个叛了她而去的小东西,平太后立刻觉得整个人更空虚了。
懒懒地沐了浴,又传了晚膳,直到月上枝头,才想起自己传了人的事。
“那个户锦呢?”她倚在矮榻上,享受着几个美貌男侍的服侍,一边懒懒地问。
一屋子的人没人敢应声。
“咦,我问人呢。”平太后立起眼睛。
“本来是正午得了传召,饭也没吃,就赶来见您了。”传话的太监刚好就在屋里,不得已上前道。
“嗯。传进来吧。”平太后见是这样,气消了点,“我也看看,大齐南军的战神,是个啥样的。”她心中竟又涌起些期待。
看着平太后已经坐起来,那太监心中叫苦,“禀太后,人现在清心居休养呢。”
“什么?怎么没人教他规矩,为何不在此候着?”
“是受伤了。来的路中,被尚侍君拦下。想是两人都身怀绝技,想着一较高下,就在假山上打起来了。”
“……”平太后略张着嘴,“你跟我这说书呢。”
“是真的。”太监苦着脸,“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招地,可不掺假……”
“后来呢?”平太后匪夷所思。
“后来,奴才亲眼见户大人先收了招,尚大人却没收。结果,户大人就从假山上跌了下去。”
平太后腾地站起来,把一众男侍踢到一边,“大胆尚天雨,传他来。”
“咦,娘娘要为户大人出头?”
“替他出什么头?”平太后撇嘴,正想找机会收拾他呢,从假山上跌下去正好。
“那召尚侍君来……”
“呃,”平太后冷静下来,坐下,是啊,尚天雨深得刘诩的欢心,自己还是不和他为敌的好。何况,他与户锦两虎相争,这后宫肯定要乱起来。一乱,自己不就可以趁势获利?
想明白这个关节,她美目瞟了一眼那回话太监,“叫什么,挺机灵的呀。”
那太监忙爬过来,谄媚道,“奴才叫忠心。”
平太后笑道,“好个忠心的奴才,今后就在我身边伺候吧。”
她乳母年事已高,之前又被刘诩吓得一病不起。身边正缺个得用的人。
那忠心得令,喜不自胜。连连叩头。
平太后随手挑起他下巴,只瞟了一眼就怔住。眉角微挑,唇角微翘,未语先笑,自带风情。这……这不是耀阳?
她瞪大眼睛,凑近细看,却又失望,象是象了,只不过徒具外貌,细品,全没有耀阳韵味。
“娘娘……”那忠心仍忙着表忠心,眼角都逼出泪来。
聊胜于无吧。平太后叹了口气,“收拾下,今夜侍寝。”
“呃?”忠心愕住,半晌缓过神来,大喜叩恩。
平太后黯然靠回榻里。想先皇在时,自己也是万人之上。可即使那样,所宠幸的男侍,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以色惑人的东西。如今同是女子的刘诩,却能以九五之尊,大行选侍之事。尚天雨是岭南武学宗师的高徒,户锦更是南军里成名的将军,还有那个叛了自己的耀阳……再看那些选上来的人,哪一个不是世家子弟,名门望族,本事,样貌,都是数一数二的。相较之下,自己活得,肮脏低下,下贱不堪。
她恨恨地捶了捶矮榻,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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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昆坐在尚天雨宫中的主位上,训自己的徒弟,已经有大半个时辰。
晚饭时得着信,说是天雨把户锦打伤了,他饭也顾不得吃,急急赶过来。
“叫你把人保下,太后要见,你护着便是,打人做什么?还伤了。”
“弟子见个身手好的,就想切磋下。知道他散了功,没用内力。”
“户锦功夫扎实,又自成一派,在你之上。”尚昆冷哼。
尚天雨不服,“也就伯仲之间。”
“亏你也能承认有人和你不相上下。”尚昆气极反笑。
“本来打得正高兴,谁知,有一队皇城铁卫过来,他一瞥之下,就分了神。”
“喔?”
“本来招式已经出手,他猛然收势,弟子却是收不住了。勉强收了几分,也害得他从假山上跌了下去。”
“看,说他比你强吧,收发自如,才是武学大成。”尚昆点他额头。
“……”尚天雨没话说。拼了全力收回八成力,胸口现在还疼。
“去看看没?”尚昆也心疼他,拉过来给他缓缓输内力疗伤。
“一起和蓝副统领送进清心居的。后来,蓝副统领留下照顾,弟子下午还有事,就退出来了。”
“喔。蓝墨亭吗?”尚昆沉思。户锦和蓝墨亭熟悉?
清心居。
户锦坐在床边,一只手臂吊在肩上。白天里从山上跌下来,扭了一下。他别扭地动了动肩,伸手想把绷带扯下去。
帘一动,他倏地收回手,坐正。
进来的,果然是蓝墨亭。
“别乱动,伤筋动骨,不好好调养,膀子看废了。”
蓝墨亭中午时看太医给户锦疗了伤,又盯着他喝了药睡下,才去办事。晚上得了空,饭也没吃,又跑了来。一进门,就见这小子乱扯绷带。
“呃,不是要拆开,就是绷得紧,难受。”户锦一见蓝墨亭,心中又暖又紧张。
“嗯。那就绷足一个月吧。也省得再有人找户大将军切磋。”
户锦被说得抬不起头。
“这是宫里,你不懂?还能伸手就和人打架?多大的人了?”蓝墨亭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下,气道,“打就打了,半途收手,也不看对方是谁?那是尚天雨,尚昆的亲传弟子,认真打起来,你俩也只得平手呢。”
虽是急切的话,但句句回护,让户锦湿了眼圈。
“在宫中与人交手,是我一时任性……”
户锦咬唇,“……以后,不会这样鲁莽了。”
蓝墨亭点点头。户锦一直以来压力太大,找机会发泄一下而已,他理解。
“打就打了,以后要注意,出手就得能赢,至少不能伤了自己。你是马上将军。这点兵策还不懂?”蓝墨亭气的是这儿。
户锦心里温暖,感动地深深点头。
“太后……”户锦忽地想起太后传召的事。
“太后?无妨,不用管她。”蓝墨亭大大咧咧地挥手。
户锦怔住。这宫里,一个两个的,都不拿太后当回事。看来自己也真得入乡随俗了。
“户忠给你下的毒……知道是啥不?”蓝墨亭话锋一转。
“呃?”他不说,户锦几乎忘了,“似乎是限制内力的。他昔时是海南一派的毒圣……”
“山里,海边,那些门派都是邪门的。户忠给你下的是散功的方子。”
“什么?”户锦脸色大变,要提内力试试。
“别动内力了,动一分便散一分。”蓝墨亭按住他,“留着有用的时候再散吧。”
“尚昆他们也知道你的情形。没看白天里,尚天雨与你动手,只过招,一点内力也没使吗?”
“喔。”户锦明白过来。
“皇上已经传了信,让尚天雨保住你。他与你交手,没有害你的心。你……”蓝墨亭安抚地拍了拍他,“你在宫中,不必拘束,可自在些。”
户锦垂下目光,点头。
“皇上已经安排人将户忠擒下。今天下午我亲自审的。”
户锦惊愕地抬头。
蓝墨亭拍拍他肩,“户侯爷是你亲父,怎会真散你功。事情如我们所料,户忠给你下的药,是掺了一个人的血作药引,又名血煞。药性自然就同普通的不同了。而且只要与那人阴阳相合,散功之毒也就自行解了。下这样的毒,大概也是户侯怕你耍小爷脾气,硬是不肯进宫,才出的下下之策。”
事情已经这样,户锦黯淡笑笑。这样诡秘的手法,怕是自己不就范,就永远解不了。父亲还真是狠下心。
“用的血引,不会真是陛下的吧。”户锦心道,别是假货,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找谁相合去。
“自然。不知侯爷是怎么办到的。”蓝墨亭眉头深拧。亦或是陛下早就知道,暗中默许侯爷的人取了一滴血。这其中计策一环扣着一环,真假虚实,个中算计,蓝墨亭虽不能完全想清,但也因窥得一两分,而倍觉沉重。
他看着户锦,心念转个不停。这个人,看来,陛下早已是志在必得。一步步设计,一步步算计,把户锦逼得走投无路,还得反过来一遍遍向陛下陈情,表达忠诚之心。
想到此,蓝墨亭又念及一事,眉簇更紧,“我曾见过一个人,也种了血煞。臂上,会出现一个红点。户忠说,他把你的,种在了腰上,我看看?”
户锦点头起身,一只手解腰带。
蓝墨亭起身帮他。户锦配合地转过身,单手撑着头顶的床梁。
抽散腰带,衣襟大敞,蓝墨亭迟疑了一下,撩起户锦长襟。户锦精实的背露了出来。遍布新旧鞭痕。上次户锦被戴忠信坑了,挨了一身刑伤时,蓝墨亭就见过这背。如今看来,真是触目惊心。旧伤已经平复,但深深浅浅的印子,昭示着当初受刑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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