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澜雪说话态度如此平静,倒也不像是失心之语。文轩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我是怕你难过也不说,就在心 里憋着,会憋坏的。没事,这里没别人,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你这样安静,让我真是觉得有点害怕……”
澜雪摇头:“没事,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条命么,我会好好的活着。只是有点好笑,这两日我一直在想,是 不是二夫人从我认识开始,就说我是克星,扫把星,这话没错吧,不然爹怎么会出事在我的生辰上……”
文轩一愣,赶紧上前握住澜雪的双肩说道:“澜雪!你在说什么?你还说你想开了,我看你比平常更糊涂!什么克星,扫把星,都是一 个不喜欢你的幌子罢了,夏太傅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太过凑巧罢了,这天地间又不是没有凑巧的事,别人不信你,你怎么能自己不 信自己呢!”
“可是我累了,我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失去了那么多。我不想再挣扎了,有时候觉得就这样待下去,自生自灭也挺好的。”澜雪面色苍 白的说。
文轩皱眉:“你看你,还说自己都想明白了,我看你还是糊涂!命运是老天安排的没错,但是怎么走,是你来决定的!你懂么?我知道 夏太傅的死,对你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现在头脑都不清楚了,我也不于你多说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别做傻事就行了,答应我,好不 好?”
面对文轩苦苦央求的眼神,澜雪点点头:“是这样么?放心吧,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文轩,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能陪我面对这 一切的,竟然是你……”
“我说了,不要谢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做这一切,只想要你一颗心。我知道自己性质顽劣,不思上进。不如王兄那般心思缜密,也不 如皇兄计谋叵测,可我只想用我所有的能力,来保护你,来为你遮风挡雨……”文轩认真的看着澜雪说。
澜雪知道文轩这一番话,是真的感动了自己,即便是从前一直将他当做一个风流少爷,尽管不是二皇子,也是个充满新鲜感的小孩子罢 了,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够了解他,澜雪倒是觉得他真的成熟了。
“文轩,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不过现在家父刚逝,有些事情,现在也说不得,等过段时间吧,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澜雪抬眼 看着文轩。
文轩隐约听出澜雪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心中不免为之稍有欣喜,他知道澜雪的性子,现在也是不能再说什么。
三日后,朝廷派新的官员运送来了大批救灾物资,河道修复之事也增加了援手,几经连夜赶工,再加上已经落雪,河水结了薄冰,洪水 之灾总算是得到了控制,预计河道的修复,也不出半月,水位逐渐的平稳下来,那些一直捏了一把汗的救灾官员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受灾的百姓也都去了内城,暂时得到了安置。听说太子如今监国,得知此事进展,念天寒地冻,受灾百姓流离失所,已经派人动身赶往 黄河沿岸,赶工拆旧房,建新屋。
太子文信的这一举动,则是深受朝廷官员的推举,和黄河乃至天下百姓的拥护。
灾情稳定下来,澜雪也跟着文轩等人,回到了渝州。夏泽阳以夏太傅之子名义,将夏太傅的尸体用冰棺运送回了渝州,进宫面圣。
皇上身体不适,不宜接见,可病中闻得夏太傅以公殉职,着实吃惊不小,当即命太子下诏,给夏太傅加官一等,其子女三代享受朝廷俸 禄,夏泽阳承继夏太傅之位,继续为朝廷效劳,其弟夏清河继任其兄之位。
另赐黄金百两,建功牌匾一个,其它赏赐多数,以此慰劳夏太傅家眷,也念夏太傅在朝廷效力多年,兢兢业业,册其遗孀正室孙静茹, 为三品诰命夫人,赐其女郡主封号,表明此处水灾夏太傅的殉职,受到朝廷重视。
更是以此来告诉群臣,朝廷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真心为国效力的官员,也是皇上的目的。
当澜雪一身素衣,苍白着面孔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府内已经挂满了白花。澜雪见这种情形,大夫人也断然是知道了。
锦儿匆匆的迎面跑过来,一见澜雪就眼泪汪汪的说:“大小姐!你没事吧,你总算回来了,锦儿担心死你了!”
澜雪的声音有些虚弱,说道:“我没事。”
锦儿随后又是一脸悲伤的说道:“大小姐……老爷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想不到……算了,不说了,锦儿知道小姐现在难过。”
“大娘呢?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澜雪问。
锦儿说:“大小姐走后不久,二夫人就回来了,进门又哭又闹,大夫人已经猜到了。昨日朝中又派人送来抚恤金和牌匾,才知道老爷已 经……已经不在了。”
“是啊,爹走了……陪我去看看大娘吧。”澜雪在锦儿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夫人的房间,一走进,香烛的味道就特别浓郁,让澜雪恍惚 觉得自己此时是身在寺庙当中。
屋内一片昏暗,香烛的烟气熏得整个屋子都是,澜雪小声的唤着:“大娘?大娘……我是澜雪……”
没人回应,连续叫了几声之后,还是没人回应……澜雪有点担心,直接走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寻死
好在澜雪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大夫人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蒲团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看样子有点吓人。
澜雪走到正面,借着从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这才看清大夫人竟然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白了。
澜雪也是心疼的开口说道:“大娘,你别太难过。爹……已经走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解释这个事实,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希望爹 一路走好……”
“我十六岁嫁给你爹,成了这偌大府院的女主人。十九岁有了阳儿,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那年我二十。你爹见是个男孩儿,高兴的跟 什么是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难忘,最开心的时候。”大夫人缓缓开口说。
澜雪也坐在了一边,静静的听她说。
“后来有了你,当时你还是个小娃娃,说实话,我不是太喜欢你。毕竟你不是我所生,可你爹却把你视若瑰宝,紧因你自幼丧母,后来 你慢慢长大,一岁左右就乖巧的很,我也是看你可怜,那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娘,才逐渐的接受了你,尽量多照顾你。”
“阳儿大你三岁,你们两个却玩的很少,因为你淘气,阳儿却被我教导着背四书五经,熟识礼仪。我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直到 我二十三岁那年,你爹取了副将之妹,徐丽华。”
“她进门就得老爷宠爱,老爷也将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可我作为正室深知不能小气,能忍也就忍了。再后来,你爹很少看你,也很少 看阳儿。因为二夫人有了身孕,生下来的也是个男孩儿,你爹给他取名为夏清河。记得那年我阳儿病的厉害,你爹还在忙于朝政,好不容易 回来一次,我派下人告诉他,阳儿病了,还在高烧,很厉害……老爷原本要过来,谁知道却被二夫人给请了去,因为她身体不适。经诊断, 是有喜了。”大夫人说到这,也停顿了一下。
“后来呢?”澜雪问。
“后来,老爷只要一有空,就会去徐丽华那,你,我,阳儿,都成了这太傅府上可有可无,无人问津的人。阳儿从大病之中死里逃生, 你爹看都未曾看过一眼,再加上徐丽华有孕,这府中的地位一下子有了天壤地别。我心灰意冷,直接带着阳儿搬出了太傅府,去了钦安寺出 家。”
“可元空大师却说我六根未净,尘缘未了,出家不得。可我当时已经死心,一心想要吃斋念佛得以平静。元空大师只好将禅院腾出一间 ,给我母子,我便在那钦安寺就此住下,这一住,就是十四年。我二十五岁离家,那年阳儿五岁,你三岁,清河一岁,澜若还未出生。如今 再回来,阳儿十九,你十七,清河十六,澜若十五。时间真是快……”
“是啊,时间如流水,不想大娘这一去,便是十四年的时间。”澜雪叹道。
“这十四年,我本以为此生便能平静的度过了,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再次踏进这府院的大门。见到你爹的时候,我知道他也变了, 不似当年那般一味心思了,安稳了许多。为了我的阳儿,我选择回来,可和你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才明白,什么宠爱,什么误会,都抵 不过相互扶持到老,你爹最近身子不好,其实我日夜都在担忧,如果他真的走了,我怎么办?”
大夫人有些哽咽,但还是在继续说:“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没能睡着,我只是听着他一声声的咳嗽,就担心他的身子一如不如一日。 那几天,我也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我们不能一直走下去,我只想在我有限的日子里,好好的照顾他……可是这一切都来的太早,太 快,我有好多话没说,好多事没做,你爹他就丢下我和这么一大家子人,自己先走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大夫人还是哭了:“我恨他,真的有些恨。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走,这么大的府院,没了老爷,我要怎么去度过余生 ?想了想,我还是随他去吧……阳儿也大了,你也不用我管,府上的这些东西,我一样都不想要,太傅府不会倒下去吧,有二夫人,还有夏 清河,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