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给我。”席白川冷冷道。
孟柘殒冷笑一声,不说话,不给。
席白川长剑下滑,到孟柘殒的胸口处,剑尖连续抖动,速度快到看不清楚,只见是一道光影闪来闪去,等到长剑停下来时,孟柘殒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长剑划破,成了一堆布料,而那瓶解药也从破碎的布料中滚了出来。
孟柘殒要去抢药瓶,席白川不客气地一划,这轻轻一剑,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
“啊——”孟柘殒惨叫。
席白川捡起药瓶打开,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确定不是毒药后,才倒出一粒给玉珥服下。
这时,孟潇漱带着内卫赶到,见到这一幕愣了愣,席白川将药瓶丢给她:“传御医,文武百官都中毒了。”
——
孟柘殒的病态和疯狂是从小养成的。
他的母妃在他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只留下五岁的妹妹,代为抚养他们兄妹的惠妃待他们很好,但毕竟不是亲生的,惠妃自己又有儿女,自然不可能做到一视同仁,可孟柘殒是个很偏执的人,他觉得惠妃既然领养了他们,就不能偏心,她偏心了他就要帮她矫正,于是他打了惠妃的儿子,差点将人打残。
他这一举动惹恼了顺熙帝,顺熙帝骂他不像个皇子,像个流氓痞子,还打了他,红漆板子一下一下落在身上,他很疼,也很委屈,他觉得自己没了母妃,他的父皇也不爱他了。
宫人们说,他很快就会被顺熙帝遗忘,因为顺熙帝正值壮年,还会有很多孩子,而那些孩子都有母亲,顺熙帝疼爱他们的母亲自然会疼爱他们,而他这个没母亲的孩子,会成为最不起眼的小草。
他抬脚碾碎脚边新发芽的小草,默默在心里想,他不要被遗忘,他要做一些不会让人忘不掉他的事。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他在国子监里拉帮结派,在皇宫里称王称霸,将里里外外搅得不安生,所有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没人敢再瞧不起他,没人敢说他是小草,那段日子,他过得很开心,很快活,他喜欢这种被人忌惮的感觉。
再后来,皇后产后血崩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他想,这宫里又要多一个没娘的孩子,她娘比他娘还要早死,所以她肯定更快被遗忘,真可怜。
他以为那个孩子会受尽冷眼、会被人忽视、会自生自灭、会比他可怜一百倍,然而他猜错了,那个孩子被九皇叔带去东宫悉心照顾,父皇每日都去看她,还经常带新奇的玩具去给她玩,那个孩子一直都被疼爱着,那种疼爱,他从没尝过。
不公平,这不公平,明明都是没娘的孩子,凭什么她能不费吹费之力就得到宠爱,而他却被人越来越讨厌?
他要教训那个孩子。
至此后他经常跑去东宫想教训她,但每次都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赶走,他甚至没能看到那个孩子,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只知道这些人很厉害,他打不过,到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些人叫暗卫,是皇帝特意派去保护那个孩子的。
他放弃了找那个孩子麻烦的想法,因为他找到了其他乐趣——吃喝嫖赌。
帝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歌舞坊叫做潇湘梦,潇湘梦里的姑娘长得漂亮,跳舞也好看,而且都很识趣,每次都把他伺候得很舒服,尤其是一个叫做馨儿的姑娘,她很妩媚也很通透,她很懂他,和她在一起他觉得很轻松,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把一个女人明媒正娶的念头,他想爱上她了。
那日天空澄澈,阳光普照,他揣着刚刚弄到手的一千两黄金的银票去潇湘梦,他要为馨儿赎身,他要她当自己的王妃。
远远的,他看到潇湘梦被禁卫军围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潇湘梦姑娘靠着枷锁被押走,其中就有馨儿,军士说她们都是死罪。
他去求过大理寺卿,也求过他父皇,但是他们都不肯放馨儿,他走投无路,但他不能看着馨儿去死,他带着把刀去了监狱,他要劫狱。
然而没等他动手,狱卒就告诉他,因为马上就是新年,陛下不想大动干戈,所以给犯人们都赐了毒酒,人都死了。
馨儿死了。
是被孟玉珥害死的。
那个明明和他一样没了娘,却轻易夺走父皇宠爱的人,夺走了他的心爱之人的命,他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杀了她给馨儿报仇!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无法再抑制住。
他想直接找人把她杀了,或者在她饭菜里下毒,但他还没开始做,就被人制止了,那个人说他们有一样的目的,但孟玉珥不是一般人,现在她不能死,否则朝局会乱,他要他和他合作,他们一起弄死孟玉珥。
他答应了。
由那人负责出谋划策,他负责执行。
第一百零一章 暴君
为此,他接近了萧淑妃,有些事情后宫的女人做起来比较方便,他虽不学无术,却是情场高手,有的是方法让一个女人对自己死心塌地。
然后他怂恿了欠下巨债的刘氏去告孟玉珥,告状成不成功都无所谓,他的目的只是搞臭孟玉珥的名声。
刘氏死后,他开始散布孟玉珥逼死刘氏的谣言,再加上满城皆知她克死刘开河的事,一时间,她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在声讨她,谴责她。
而宫里这边,他散布了许久孟玉珥和嫦妃反目的消息,此时时机成熟,他便利用萧淑妃杀死嫦妃同样嫁祸给孟玉珥。
这样一来,朝堂,民间都排斥着她,她终于被人厌恶了。
他以为接下来就是杀死她了,但那个人却说不能,还要再等等。
这一等,便出事了。
孟玉珥他们竟然顺藤摸瓜查到了他身上,他感觉到自己马上要暴露了,他知道自己一旦暴露,就无法再杀掉孟玉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绝对不能。
他让人弄来了毒药,将毒药倒入了鸡汤中,这鸡汤是要端上宴席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喝,孟玉珥也会,只要她喝了,她就死定了!
至于其他喝了鸡汤的人,死了就死了,关他什么事?
——
顺熙二十年末到二十一年初,原本是喜庆的辞旧岁迎新春的日子,却阴差阳错的无法太平。
皇二子孟柘殒丧心病狂,竟在春耕节宴请百官的宴席上投毒,致使包括顺熙帝在内的满朝文武超过八成都中毒,这八成里又有一半的官员或年老或体弱,扛不到救治就身亡了,刹那间,帝都上下,风雨飘摇。
不过所幸,顺熙帝中毒不深,吃了解药休息了一日后,便召来了左右丞相和六部尚书到御书房议事,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稳住帝都。
左丞相和户部尚书呈上了死亡官员的名单和善后办法,因为这其中不乏有原先位高权重的,人突然死了,留下的种种后遗症都必须妥善解决,稍有不慎就可能牵扯出更大问题。
右丞相和吏部尚书合作写了一封奏折,提拔几位官员去替补空缺的重要职位,这些职位并不是散官,而是在帝都有着非常重要作用的部门领导,如果不尽快填补,帝都很容易大乱。
兵部尚书是来回禀军防的,顺熙帝昨日就让他调动护城大军拱卫帝都,加强帝都巡防,皇宫内外禁卫军不可懈怠,他怕有贼子趁帝都大乱时火上浇油。
刑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则是来听候差遣。
顺熙帝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倾斜向龙椅一侧,明显是强撑着听大臣奏报,他一一做出指令后便挥退了众臣,但他没有即可去休息,而是让人传来了付望舒。
付望舒很快就到了御书房,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顺熙帝抬了抬手,唇微微抿着:“子墨,你过来,帮朕写一份……圣旨。”
“是。”
……
东宫。
昨日那场‘毒宴’,玉珥中的毒虽然不深,但她早先因为蛊毒身体弱了不少,所以那毒对她身体的损害不轻,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席白川从昨日开始便一直都在她身边照顾她,此时她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喝药。
“毒是下在鸡汤里,幸好你喝的不多。”席白川用手帕擦擦她嘴角的药渍,玉珥精神不错,玩笑道:“这么说还是你亲手喂我吃下毒药的?”那碗鸡汤是他盛给她的呢。
席白川微微抿唇,神色有些不郁。
“我开玩笑的,你还真自责上了?”玉珥看他这幅模样,好笑又无奈,转移话题道,“对了,父皇下旨了没有,他要怎么处置孟柘殒?”
“杀了那么多大臣,就算不是凌迟,也是腰斩。”席白川把她挤进去,掀开被子就直接躺了进去,双手交叉在后脑勺,半阖着眼睛,声音慵懒道,“不过现在陛下最该烦恼的不是怎么处死孟柘殒,而是死了那么多官员,空出来的职位要怎么替补。”
玉珥想了想:“三年一次的科举马上就要到了,正好能填补空缺。”
“也是。”
玉珥看他这样堂而皇之地侵占她的床,第一反应就是训斥他离开,可一看他眼圈下一圈乌黑,想起他照顾了自己一夜都没休息,心里无端一软,没说话了。
“萧淑妃怎么样了?”玉珥猜测着这个女人下场应该更惨烈吧,私通皇子、冒充皇嗣、谋害宫妃、陷害公主,每一条都是死罪啊。
席白川闭着眼懒洋洋地回答:“萧淑妃废黜妃位赐毒酒,其余涉事一干人等秋后斩首。”
“那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呢?”
“一杯毒酒下去,当然是一尸两命。”
玉珥默了默,她对萧淑妃自然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嫦妃和她未出世的弟弟都是死在她手上,只是想起一尸两命这个词,她有些排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