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讶异,连忙低头看起来。
席白川一段一段翻译给她听:“这一篇他写:‘今日应老友邀请赴醉湘楼一聚,席间畅谈了当年一起求学时的情境,那些本该在记忆里泛黄的过去,此时又被轻轻提起,不由令人触景生情,感慨不已,遂痛饮三杯,愿我们有生之年繁华依旧。’”念完后他问,“你有什么想法?”
玉珥发自内心地赞叹:“有,老太爷真好文采,这日记写得这么美。”
席白川:“……”
“好吧,我开玩笑呢。”玉珥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老太爷其实是把一些秘密藏在这些文字里,只要我们解开了文字,就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席白川‘嗯’了一声,又忍不住敲一下她的脑袋:“你就是懒得用脑。”
玉珥揉揉脑袋,刚才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因为前任家主早过世,老太爷又从小担着天才之名,所以很早就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算了算,那时候他也才十五岁上下,如果要说‘同窗老友’那应该是他在族学求学的时候认识的。”
“不对。”席白川摇摇头,“他聪明,年少老成,从小又被人高看一等,自视甚高,和族学里那些同龄人相处可能不是很愉快,如今五十年过去,他不怎么可能还和他们有联系。所以我想,这里的‘老友’应该是暗指现在他的一些合作伙伴。”
“如果是这样理解,那么最后那句‘愿我们有生之年繁华依旧’应该是希望他们的罪行永远不会暴露,能永远和现在一样享受荣华富贵。”玉珥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那么这个醉湘楼是一个线索,这个日期是一个月前吧?我这几天出入方便,我去和刘季碰面,让他去查一查。”
席白川也是这么想的:“好。”
他又往前翻了几页,指着一篇半年前的日记说:“这一篇提到了云溪,你看看。”
——今日小雪纷飞,他踏雪而来,手持一柄落雪梅花伞,身姿挺拔,如小溪山中隐,云深不知处,恍惚中我似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心中愧疚感骤升,叹息不已,若当年我能早些猜到魏家不会善罢甘休,早些赶去,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同。如今魏家已和慕容氏定了姻亲,希望一切恩怨情仇都能尘归尘,土归土,休矣。
这个慕容家的老太爷喜欢打哑谜,‘云溪’两个字拆分成两句话,而他本人的气质哪里有那么优雅?
“这段话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啊。”玉珥皱眉,“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但是又不是很明白。”她感觉自己已经摸索到了一条主线,但还缺少一些必要的枝干来支撑她将自己的猜测证实。
席白川刚想说什么,忽听连续三声咳嗽,这是付望舒发出的提醒,证明有人来了。
玉珥也反应过来,迅速探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女孩,穿得花枝招展,应该是个小姐。
席白川按着她的脑袋蹲在假山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溜出去,假装是在一旁修剪花草,玉珥撑着女孩和付望舒说话的时候,从小路跑了。
因为这个女孩的突然出现,导致他们的讨论告终,当晚玉珥又溜去下人房找他们,本想和他们继续讨论那篇日记,哪知道又到处找不到他们,这次她长了个心眼,往树上屋顶看,可还是没找到。
没办法,她只好先离开,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去下人房找人问,一个丫鬟告诉她,昨天下午他们两人都被小小姐喊着一起去普陀山拜佛了。
玉珥呆了呆,去普陀山了?
小小姐应该就是昨天在花园看到的那个女孩吧?没想到居然直接把人都带走了,还带走两个!
那这下子,她真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玉珥望了一眼西苑的门,心想三天时间只剩下两天,可偏偏她还没琢磨出那篇日记到底是什么意思,席白川之前说,可以和云溪达成联盟,那她要以什么身份?
玉珥愁啊,她对云溪的秉性还没摸清楚,哪知道他会不会到时候反咬她一口?
满怀心事的玉珥先离开慕容府,暗中和刘季碰了个头,让他去查醉湘楼那条线,看看能不能查出老太爷那天去见了什么人。
刘季临走前把一个小锦囊递给她,说是老太医配制的,里面有几根下了药的银针,只要被扎一下,那部位就会迅速失去力气,给她防身用的。
“这东西来得太对时机了,你回去帮我谢谢老太医啊。”玉珥连忙收起来,席白川他们也不知道会离开多久,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在危机四伏的慕容府里,着实危险。
刘季走后,玉珥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边走边想办法,可好巧不巧的,她正好撞上了摇着扇子走路很不正经的云溪。
第三百五十一章我知道是你
玉珥很想避开,可惜云溪已经发现自己,笑吟吟地喊:“赛潘安!”
玉珥深深呼吸一口气,龇牙微笑:“云公子,好巧好巧。”
“是挺巧的,潘安兄弟这时候有何贵干啊?”云溪和妘瞬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他总是笑眯眯的,有些像笑面虎,玉珥无法放松警惕。
“我出来帮三夫人置办点东西,正准备回府,云公子还有没有什么吩咐啊?”如果没有就赶紧放我走!
云溪道:“吩咐到是没有,不过我觉得我和你聊得很来,不如我们找个茶楼,再聊聊?”
“我什么时候和你聊得很来?”玉珥有点受惊,心想那慕容英是个断袖,这个云溪和他关系这么好,不会也是个断袖吧?这是看上她了?
“有的有的,在溧阳县的时候,我们不就聊得很来。”云溪依旧是笑吟吟的,只是眼底划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时候我还敬潘安兄弟一杯酒,难道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玉珥脸色一变。
溧阳县?
敬酒?
那应该是妘老寿宴上的事,那是她还是楚湘王打扮,所以他已经认出来她了?
云溪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玉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跟着他走。
他们到了一家茶楼,找了一个靠窗又比较偏僻的位置坐下,云溪要了一壶茶和几碟点心,看起来似乎是想和她大谈特谈,玉珥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淡淡道:“云公子似乎认错人了,我不曾去过什么溧阳县。”
云溪似笑非笑地端详着她:“我这个人没什么特长,唯独眼神还不错,想来应该不会看错耳边有一颗痣的楚湘王殿下。”
事到如今,再伪装似乎也没什么用了,玉珥微微一笑,再开口时,声音也不故意伪装成男人了:“云公子眼神好,胆子更大,既然知道我是楚湘王,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弄我,不怕死吗?”
云溪大概没想到她公开身份后的第一件事是找他算账,脸色微变。
“我开玩笑的。”玉珥学着他恶劣一笑,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殿下真是……”云溪苦笑摇头。
玉珥问:“你敢猜测我的身份,应该不单是因为耳边一颗痣这么简单吧”要知道孟玉珥和赛潘安可是跨性别,更不要说身份悬殊这么多,他敢做这种猜测,那应该是她不止一个方面露馅了。
“我在街上遇见妘瞬,她说她是跟着殿下您到这儿的,但是据我所知,钦差卫队还没有入城,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殿下乔装入城了。”这一点再加上那颗痣,他便有了大胆的猜测,刚才在街上只是试探,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才敢摊牌。
“你说的是没错,但你拆穿我的目的呢?”玉珥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点细微变化,“你完全可以假装不知道,反正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可你偏偏来拆穿我,该不会是想体验猜中答案的快感吧?”
云溪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着,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是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不答反问:“殿下乔装进入慕容府,是想做什么?“
“本宫做什么,需要和你汇报吗?”玉珥忽然换了自称,气质一下子不怒自威起来,“还是说,你想以此威胁本宫?”
“草民不敢,只是……”云溪也很自然转变了自称,有一瞬间玉珥看到他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感觉这光彩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正凝神静气等着听他接下去的话时,云溪却忽然泄了气.
“罢了,殿下就当今日没有意见过草民吧,请放心,草民不会出去乱说的,绝对不会阻碍到殿下的计划,告辞。”
说着云溪就起身,躬身后想走了。
“站住!”玉珥有种被人吊胃口的不快感,“我准你走了吗?”
“看来草民真的是做了一件错事。”云溪苦笑,早知道就不揭穿她了。
玉珥眯起眼睛问:“你和慕容英是什么关系?”
云溪斟酌着回答:“朋友,比兄弟差一点,比普通朋友好一点。”
“魏南烟想杀你,你知道吗?”玉珥起身,随手关上了窗户,转身盯着他看。
“草民知道,她对任何和慕容英亲近的人都有杀心,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云溪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看得出来他对魏南烟有怨已久。
玉珥蹙了蹙眉,有些怀疑他的说辞:“你认为她想杀你是因为你和慕容英走得近?”
“殿下此言何意?”
玉珥耸耸肩:“坦白讲,我一点都信不过你,可是我家九皇叔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是可以合作的,所以现在我在犹豫,我该不该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