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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前夫是太尉 (鼓瑟希)



她眼珠子转了转,吩咐道:“去请镇南王世子,悄悄地请,让青瓷去带人来。等世子到了,便将太尉传到暖阁外间去。”

啊?琼叶不明白为何要悄悄的,但女帝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她与青瓷通力合作,段昀恰巧比陆离早一些到来,他行礼称“万岁”时,陆离也刚好踏进外间的大门。

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陆离的脚步不禁一顿,随后加快了往前,可惜只走了两步便给琼叶拦住了。

“太尉留步。”琼叶躬身道,“陛下与世子殿下有事相商,请太尉在此歇息片刻。”

“哼!”陆离一声冷笑,拂袖在外间的锦榻上坐下,沉着脸不语。

一段垂了纱幔的距离之后,段昀也听到了这声冷哼,不禁脸上一红,无措又无奈地看着谢凝。

谢凝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瞥了一眼外边,神态调皮。段昀不由得又是一笑,摇了摇头,问道:“陛下传微臣来,不知有何旨意?”

“没什么,只是听说表哥在门前徘徊,不敢见朕,朕便将表哥找来了。”谢凝在榻上坐下,指着矮几之后的位置,道:“表哥,先坐下再说。”

段昀依言坐下,他心知谢凝有心捉弄陆离,却不善与人开这等玩笑,更不会做调笑之言,只好捡要紧的话说。“陛下,度支司员外郎一职空缺了,陛下要找个合适之人才好。”

“表哥放心,朕心里有数。”谢凝看着眼前端方的公子,忽然笑了。

段昀更窘,问道:“陛下何故取笑微臣?难道微臣……仪表不端么?”

“表哥端方如玉,世间难寻。”谢凝随口便夸,真心实意,又笑道:“朕还以为,好容易做成了件大事,表哥来与朕庆祝呢,不曾想表哥还想着国事。”

“陛下恕罪,是微臣古板了。”段昀忙道。

谢凝摆手:“此事能成,表哥功不可没,可惜朕不能大肆封赏,朕手中的棋子还少得很,不过与表哥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兰桡。”

兰桡命人将小菜美酒都端到了窗下,又退下了。

谢凝在红窗下入座,抬手示意,“表哥请。”

段昀面色几分挣扎。

谢凝便笑道:“表哥,你再不坐下,朕可要亲自去按住你了。”

段昀面色又红,只好告了罪在坐下窗下。窗子支起了一半,外边风雪已停,但积满了厚厚的白雪,红墙绿瓦白雪,窗下长着一株红梅,正在凌寒而开,冷香幽幽地传来。

谢凝亲自执酒,满满地斟了一杯,道:“表哥请。”

段昀再次告罪,谢凝却眼都不眨地与他连饮三杯。段昀见她玉肤生晕,忙道:“陛下,酒多伤身,不可再饮,再一杯陛下恐怕醉了。”

“无妨,朕不过是喝酒上脸罢了,实则酒量好着呢。”谢凝把着酒杯,笑道:“表哥可知,过去三年,朕在九华山中修道?”

段昀点头,手里拿着酒壶不肯放,“微臣知道。”

“九华山山高险峻,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即便是道观也藏有许多酒。冬日里若是木炭不够取暖,道观上下便要喝酒。”谢凝一手撑着下巴,笑道:“朕的酒量便是在那里炼出来的。”

段昀眼神反复闪动,最终将酒壶放下,再轻轻地拿走了谢凝手中的酒杯,低声道:“陛下如今身在九重之上,已不必以酒取暖,美酒虽好,小酌便可。”

“朕知道,朕只是不能忘记从前的事。”谢凝叹道,“表哥身在锦绣中,不知凄苦二字如何写就,朕却……”

她顿住了,笑了笑,在段昀开口之前问道:“表哥,若是有朝一日,朕也利用你了,你当如何?”

段昀毫不犹豫地说:“为臣之道在于忠君,若能为陛下解忧,臣自当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君臣之间,谈何利用?”

“哈哈……”谢凝笑了起来,拍了一下桌子,手腕上的银镯子咣当一声撞在紫檀木的矮几边沿,与她小声应和,有如银铃。她摇头笑道:“表哥,你放心,朕的性子怪得很,你甘心给朕利用,朕偏偏待你好。越是算计朕的,朕才越要同他计较,看看谁算计得过谁。毕竟……也不能辜负一番教导,不是么?”

段昀闻言不禁看了纱幔之外一眼,他心中清楚,今日这一场是做给外间那人看的。他心尖竟涌上一丝苦涩,混着心疼,语气却越发温柔起来。“妹妹放心,表哥便是死,也会护你周全。”

谢凝却只是一笑,道:“那么,表哥,今日朕真的高兴,容朕一醉,可好?”

“陛下尽管喝醉,臣自当守着。”段昀将酒壶与酒杯都还给她了,目光温柔。“偶尔纵情,也并无不可。”

谢凝便果真就喝了个沉醉不醒。

第44章 醉梦

谢凝喝醉还不是循序渐进,而是跟段昀说着笑,说着说着就忽然咚的一下伏在了酒案上。

段昀吓了一跳,惊叫一声“陛下”,才发现谢凝不过是醉倒了,伏着睡觉呢。她喝醉了倒也不闹,只是睡着,呼吸均匀而绵软。

段昀不禁一笑,又想起了自己那出嫁了的二妹妹。二妹妹喝醉了也是这样只知道睡,而且更加娇憨,更加无忧无虑。他心中涌上一阵温柔,却又带着点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回到许多年前,将那个深宫里失去母亲的小女孩抱回镇南王府,将她养得跟二妹妹一样天真。

一阵轻风自窗外吹来,将她散落的发吹乱了,拂在她的脸上。许是痒了,她便皱了皱眉。段昀见状便伸出手,要为她将散发抿好,却在伸出手时又迟疑了,只怕不妥。便在这一犹豫之间,一支筷子激射而来,“笃”的一下,乌木的筷子没入紫檀木做的酒案里足足三寸,末梢仍在颤抖着,仿佛要将一身的愤怒都摇下来。

“不许碰她。”陆离拈着酒壶走来,脚步散漫,眼角也带着几分醉意。暖室与温酒让他一身战场鲜血染出的森冷融化了些,多了份京中纨绔的恣骄,那眼神也越发地不讲理起来。

他靠在屏风上,重复道:“不许碰她。”

段昀脸色微红,神色却有些嘲讽。“太尉,你不要她了,又不许别人碰她,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她做了你家的下堂妻,便不能与其他人举案齐眉么?”

“不能。”陆离就是不讲道理,“她这张琴,只能与我琴瑟和鸣。”

段昀笑了,显然并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他淡淡地问道:“三年来她在九华山酗酒取暖时,太尉在江南红烛罗帐。她所遭遇的事,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子,如今白骨也要积灰了,难道只因她比别的女子强韧些,太尉便可以恣意伤害么?”

他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带着鄙夷与讽刺。“陆离,如今还敢碰她?”

陆离的眼睛闭了闭,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像从前一样按住衣襟里的东西,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道:“我会还的。”

偿还干净了,他就配了。

“哦?”段昀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问道:“和离之辱、失子之痛、毁容之恨——陆离,你要怎么还?”

陆离却不说话,他在屏风上靠了一会儿,将酒壶咚的一下扔在地上,走了过来。段昀上前一步挡在前面,陆离抓住他的肩头,重复道:“我会还的,我都会还的。”

随后轻轻一推。

他手上用了巧劲,段昀武功底子十分薄弱,被他一推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但陆离伸出的手还未碰到谢凝的手,段昀便沉喝道:“陆离!拿开你的脏手!你也配么?”

陆离伸出的手宛如被火烧了一般,在距离谢凝脸颊伤疤分毫之外蓦地握紧,因她的眉无端皱了皱。

他确实是不配的,当着群臣之面做的亲密不过是一场演戏,她只是想让群臣知道她选择了谁,利用他身后的骁骑营震慑群臣而已。在私底下,她决不许他碰她一下。你看,人都装醉了,却在他靠近时连装也不装了,眉间的厌恶几乎压不住。

陆离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段昀便趁机叫道:“琼叶!兰桡!”

两个忠心耿耿的女官立刻走了进来,“世子殿下。”

“陛下喝醉了,快将陛下扶到寝殿里休息。”段昀恢复了平时的文弱端方,仿佛那喝退陆离之人是错觉。

琼叶与兰桡不敢犹豫,忙一左一右将谢凝扶了起来,往寝殿走去。谢凝软绵绵地靠在女官肩上,东倒西歪地往前走,仿佛随时都能摔了一样。陆离不由得跟上,却始终在身后半步之远,竟不敢多近一寸。

好容易将谢凝扶到寝殿里,琼叶与兰桡刚将她放在龙床上,谢凝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陛下。”兰桡柔声道,“陛下可是不舒服,要吐了么?”

谢凝茫然地看了四周一会儿,目光落在对面之人身上,迟疑地叫道:“你……你怎么在?”

陆离不知她是清醒还是糊涂,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七郎还是太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凝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果真是个梦,也是糊涂了,我现在……是女帝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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