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寻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淡淡的开口:“主子找你。”
冬巧身子一愣,抬起头看向他。
夜色朦胧,质子府灯火摇曳,院子里空空的,死一般的安静。
冬巧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当看到那案桌前坐着的男人,她立刻低下头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宇文少爷!”
陈全给主子拢上衣服,将东西清理好,端着铜盆往外走。
晕黄的灯光下,宇文睿微微抬起眼眸,将手下的锦盒合上:“她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冬巧心头一凛,连忙回道:“小姐每日下学都会在宫里练舞,傍晚回来的,陪老爷用膳,然后就歇下了,这些天都是如此。”
宇文睿蹙了下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一件件的说。”
冬巧一怔,心底有些犹豫,可头顶上那阵压迫感让她头皮发麻。
冬巧知道这位主子若是有心去查,肯定能查出来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这几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宇文睿听到,这云端是解除婚约了,可那楚楼竟然又开始给云端找议亲对象了,他心里一下就急上了,此时脸色绷紧的厉害,显然心情不好。
可很快,冬巧就说了昨日的事情,包括自家小姐如何拿着一张张画像捉虫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渐渐的,宇文睿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嘴角微微上翘。
当屋子里安静下来,宇文睿脸色明显柔和了下来。
“你过来将这个拿回去给她!”
冬巧站起身,垂着头走到案桌前。
很快一只手伸了过来,手里是一只镶嵌着五颜六色宝石的锦盒。
“拿着!”宇文睿催促。
冬巧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
“出去吧。”
冬巧轻轻俯身行礼,很快搂着东西退了出去。
泛白的天际慢慢被一抹红霞覆盖,这天色渐渐的明朗了起来。
竹风轩,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振阴沉的声音响起:“都出去!”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很快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你将那八十万两银子全部送进了宫里?”韩振冷声质问。
韩修白手中的棋子落在盘上,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可是国公府的银子!”韩振大怒,几步走过来:“你这次出城忙和了两个月,那贼匪是抓住了,可这银子根本没有追回来,你大可以和皇上直接说,为什么要拿我们府上的银子去填这个窟窿?”
韩修白从棋盒里捡起一枚黑子继续落下,接着,他抬头看向那脸色不好的父亲。
一大早韩振起来就被管家告知,这钱庄少了八十万两银子,他心底自然是火急火燎的怒,当查清这银子是被谁给支走了,他这下就坐不安稳了,连早膳都没吃,急着赶来了这里。
可被儿子这仿如碎冰般的眸子盯着,他心底的火气渐渐的熄灭了一些,脑海中清醒了过来。
“爹知道你从来不会做没有缘由的事情,可这八十万两不是八百两,爹希望你能给个交代!”
韩修白将手中的棋子抛在棋盒里,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那面上放着的一封信,递了过去。
韩振眼睛一闪,急忙抬脚走过去接了下来。
当他看完这封信后,绷紧的脸皮抖动了一下,脸色霎时凝重了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儿子:“你说这次运出城的八十万两救灾白银根本是个幌子,那拖出去的箱子里面放的都是石头?”
☆、302.第302章 幕后之人
韩修白微微颔首,面上十分的平静。
韩振将这封信来来回回的看了两遍,他抬起头微蹙着眉头:“那石方城旱灾三年,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这朝廷调出的银子都在国库的账本上写着,怎么会都是石头?莫不是这中间被人替换了?”
脑海中刚蹦出这个猜测,就很快被韩振给否定了,这可是皇城,天子脚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将赈灾的银两给贪了?
除非是真的不要命了!
“这赈灾的银两今早已经被我送进宫了,明日就会拨出城,十日后就能到达石方城的府衙。”
韩修白淡淡的开口,重新回到了棋盘前坐下。
韩振在官场侵淫多年,自然是听得出儿子话里有话。
他琢磨了一会,眼睛倏地睁大,带着震惊和询问看向儿子:“你是说这事背后的操纵者是皇上?”这八十万两白银可是从国库里拨出去的,谁有胆子去劫持?就算是一般的贼寇土匪,这八十万两也一口气吞不下,而且还是杀头的大罪!
“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拨出银子,他让人假装送银子出城,后来这银子被劫了,就让你去调查找回银子?”
韩振一下将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韩修白没有出声。
韩振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顿时他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脸色不怎么好看:“皇上这是摆明了让镇国公府拿银子出来!”
韩修白将白子落下,看着棋盘上盘横错杂的黑子白子:“我们国公府也没有损失什么,这八十万两白银不过是意外之财,爹,你还是放下吧。”
韩振脸色微微一变:“皇上知道我的事情了?”
韩修白看着棋盘:“这燕京城中来钱最快的就是赌坊,可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大到当官的,小到街头混混都有,那些赌钱的还懂的避着风头,爹如今的身份地位确实不该做那些有损身份的事情。”
韩振当然听得出来儿子的责怪,可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韩家的子孙后代!
“那赌坊也不是爹开的,爹只是帮忙照应一下,”韩振连忙解释。
韩修白抬头看向他,冰雪般静谧的面容在半暗半明的屋子里有些晦暗。
四目相对,韩振动了动嘴,没了底气:“我见那赌场着实是个生钱的地方,只是偶尔帮衬一下,就能拿到大头的那份,修儿,我这都是为了国公府!”
韩修白微微抿了抿嘴,脸上带着清冷:“那种地方欠下的人命也不少。”
韩振这下立刻意识到了麻烦,他几步来到韩修白对面坐下,声音着急:“修儿,你说这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若是知道了,随便拿个罪名就能拿捏整个国公府了,到时候他何止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韩振这下也不去想什么八十万两了,他只希望能顺利度过目前的危险,绝不能因为他让整个国公府遭难!
“这八十万两也算是一分不少送进宫了,我可是一分没贪,这得利的是皇上,他可不能得了便宜还找茬!”
这话说得怨气十足,可偏偏这个是燕寻帝,大燕的掌权者,即使现在立刻抄他的家,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韩振此时心底没有了一进门的怒气,取代的是源源不断的惶恐不安。
“修儿,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
韩修白缓缓开口:“皇上做了这么多自是不想张扬。”
这话说得也是!
若是早就震怒,哪还运什么石头出城?直接就来抄家了!
他国公府也不是一早一夕就能让他连根拔起的,韩振这般安慰自己,抬眼看着对面的儿子,从刚才到现在说了这么多,他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儿子却面不改色,稳稳的坐在那里。
韩振心生感慨的说道:“爹老了,许多事情考虑的不周全,好在有你,这国公府以后的前程命运还得靠你了!”
“爹只是一时思虑不周,只要能及时改正就行。”韩修白面色冷静。
韩振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我这就去让人将赌坊的账簿退回去,以后这些事情我都不再染指了。”
韩修白轻轻点头。
当暮色降临,楚云端拖着满身疲惫回到琅霜苑,她一头栽扑在床上,整个人都不想动了。
冬巧端着铜盆走进来。
将铜盆搁在架子上,她走到床前坐下来,伸手给楚云端揉了揉。
满身的酸痛在冬巧的按捏下舒缓了许多,楚云端舒服的哼了两声,闭上眼睛趴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床上的人没有了动静,呼吸十分的平稳。
冬巧站起身给她拉过被子裹上,然后走了出去。
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拿出了那个锦盒,有些为难。
这个东西是宇文少爷给小姐的,可若是她这么冒然拿出去,小姐肯定会察觉到什么。
可这个东西若是不拿出去,宇文少爷怕是会怪罪她的。
她在屋子里呆了一会,拿着东西走出了屋子。
夜色下,整个琅霜苑沉浸在冷清中,一路走来,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突然脑袋一疼,她伸手捂住后脑勺,寻着那声音,看着地上弹起落地的东西。
她抬脚过去弯腰捡了起来,摸着这手感,意识到这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小石子。
她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突然目光定在头顶,那棵树上隐隐有个人影。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喜。
杨寻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下去:“接着!”
冬巧伸手接过,看到手中是一个画轴,她有些惊讶。
再次抬起头之时,树上已经没有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