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也许是这样的。
“不过朕比你幸运,朕成为一缕亡魂,好歹飘回宫中,看到了贺家人的真面目。你问朕为什么更偏向于怀疑凉都郡守伪造军报,朕现在回答你,因为当时朕战死沙场,与这位扣押粮草的凉都郡守,周庸有关。而周庸,他私下是贺齐的人。”
姜樰已经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她还以为,魏恒除掉姜家之后,从此皇权在握,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贺家除了她姜家以后,便登峰造极。想必没了魏恒,扶小太子上位,贺家就成了真正的掌权者。
所以,魏恒重生过后,为什么一直时紧时松地打压贺家,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说周庸是贺齐的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贺家自知身处险境,想要自救。而自救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混。不管这封军报是真的还是假的,朕势必要迅速调西南军防备,以防万一。一旦调军,你父亲又是绝不服软的人,发现朕有动作,很可能也开始调兵防卫。等到事态成胶着之势,贺家总可以找到机会给自己脱罪。”
“那现在陛下选择置之不理。”
“对,朕既然知道周庸是贺齐的人,怎么会上当。”
这还真是惊险啊,如果魏恒事先不知道,这场仗很有可能就避免不了了。到时候不管贺家是什么样子,贺子芝有没有被赐死,总之她捞不了好。
这贺家人心思之歹毒,死到临头还不忘拉人下水。
“现在懂了吧。”
她大大松口气,终于没再纠结父亲会不会反,摸着自己的胸口说:“懂了。”
“懂了就好。”魏恒往后一仰,倒在上,“哎呀,夜深了,睡觉吧。”
“……陛下还没沐浴呢。”
“累了。”他说着话,眼睛已经闭上了,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却还记得把腿翘起来,要她脱鞋的意思。
姜樰才不干,拽着他的胳膊,使了好大劲才把他拽起来,捏着自己的鼻子说:“下午弘儿尿了几滴在陛下身上,陛下顶着一身骚味儿去见了太尉不说,这会儿还要睡上,脏死了!”
孩子尿的时候,亏他眼疾手快,只被尿了两滴在袖口,哪儿来的尿骚味儿。罢了罢了,洗就洗吧。
“好好好,去洗。不过……”他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啊!”姜樰猝不及防地腾空起来,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走,陪朕鸳鸯浴。”
“不要!”
“那朕不洗了。”
“……”
!
——————
收到兄长的回信,是在两天后的午后。自从听了魏恒的话,她已经不太在意这件事了,收到信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那种迫切的心情。
只是信捏在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让她好奇之下赶紧把信拆了。
这次的信和往常的寥寥数语不一样,兄长写了很多。内容她才看了个开头,便傻掉了。她怀疑自己眼睛看花了,反反复复地看,然而每一次看到的文字都一样。
笔迹是兄长,信的落款处是兄长的私印,还带着轻易不示人的族徽以示重要。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和魏恒说的不一样!
信中说,雍王策反了越州郡守,父亲的确已经点兵,不仅如此,越州郡守不知借着什么由头,已经帮着西北军瞒天过海,长驱直入,等京中得到西北军攻下来的消息时,西南军已经来不及调过来了。
但禁军配备精良,又是守城,父亲势必会遇到阻挠,如果不能尽早攻下皇城,拖延到西南军赶过来增援,这次逼宫必败。
所以……所以要兄长交了一个任务给她。擒贼先擒王,这包药粉是给她的……要她毒死魏恒。
她要疯了,究竟应该相信谁……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魏恒,还是至亲兄长。魏恒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其实父亲真的反了。
第71章 毒酒
她要做的,就是在毒死魏恒之后隐瞒死讯。三日后,当西北军马不停蹄,以清君侧为由开始攻城之际,她便放出皇帝死讯,不论什么理由,务必嫁祸给贺家。
而那时候,不到百天的小太子就成为了新帝,到时候她下令开城,做她的太后。
为确保进展顺利,她必须提前下手,因为父亲离京城越近,行军消息越容易暴露。所以,需要她提前毒杀魏恒,对死讯秘而不宣。
光是想一想,她已经不寒而栗,慌得坐立不安。她要杀魏恒,魏恒对她真心实意,到头来她却要下手杀他。
她觉得自己下不了那个手。
可是如果她不下手,父亲的兵争分夺秘赶到时,有魏恒坐镇,足以撑到西南援军赶来。到时候,姜家造反罪名路人皆知,又是死路一条。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上辈子的结局,再一次在眼前重演。
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两天,她该怎么办……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魏恒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在面前响起,她吓得心跳漏了半拍,感觉好像别人从背后射了一箭,拿信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所幸魏恒只是扫了她一眼,正抱着儿子逗呢,说完这句便没再看她。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先平复下来。
她把信塞在针线筐里,冲白芍使了个眼色,便迎了上去。
“陛下不是上朝去了吗,怎么又回来?”
他正和儿子玩抢手指的游戏,回答得漫不经心:“哦,没什么事儿,天下太平……让那帮大臣松懈几天,再没本奏,朕要不客气了。”
“呃……哦,那……陛下今天都不忙吗?”
“不忙。怎么了?”
他不忙啊……姜樰感觉舌头快要打结:“既然不忙,那不如,陪臣妾好生吃顿饭吧,准备一坛好酒……陛下已经连着好几天晚膳时候被叫走了。”
“呵,是不是要朕陪着,才吃得香?”抢手指的游戏,他抢不过儿子,就扭头过来在她这儿寻开心。
“……陛下对大臣们,是不是也这么说话?”
“哪里,他们还没资格听呢。”
趁着两人说话,白芍已经做出个要整理屋子的架势,把针线筐收起来,放到柜子里了。
弘儿长得肉嘟嘟的,越来越讨人喜爱,小家伙也不怯生,看着谁都笑,看到爹娘更是笑得欢。只是这孩子贪玩,没抱他一会儿他就要往别处看。这不,看到了她案上放着的象牙镂空雕花扇,伸着小爪子要抓。
“这是什么?”魏恒顺着儿子手抓的方向,问。
“哦,母后送的。”
“什么时候送的?”
“早些日子了,一直没拿出来用。”
他发出一声笑,眼睛都要笑弯了:“看来母后很疼你这个儿媳啊!知道吗,母后收藏这副象牙扇已经好几年了,偶尔拿出来看看,从来没舍得当俗物用。现在送给你,你还真拿来扇风了?”
“……”她哪儿知道不是用来扇风的,诧异道,“母后也没说呀,只说天气热了,送把好些的扇子给臣妾扇扇风。”
魏恒笑笑,看看扇子,又看看她,拿扇子敲敲她的头:“她老人家自个儿舍不得扇,给你总不能说不能扇只能看吧。左右也是母后的心意,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听了姜樰的话,他这心里好一阵舒爽。看来太后是真心实意,决定接受她了,这把扇子权当重修于好的礼物。姜樰不知道收藏起来,反拿出来用,不就是遂了太后的意思,让他这个懂内情的看到吗。
唉,母子俩,还打这个暗语。
姜樰不爱收藏,有什么东西,拿来便用了,不用的直接收进库里就是。魏恒这么说,她都有些不敢动这把扇子了。
“对了,不说这个了。”魏恒把孩子交给青霜,自己则拉着她坐下,“鸩酒已经准备好了,下午送去和风殿。”
这么快?!这才两天过去。
“怎么?不忍心了?”
“不,怎么会,只是觉得太快了。”贺子芝那样的人,早该死了才对。她只是前两日听了贺氏的话,觉得她也是可怜人罢了。认真说起来,贺氏弄成今天这样,她也有无心之过。
“不快,早就该有结果了。朕留她这么久,好几次差点害了你。而今终于能除了她,朕还觉得晚了呢。”
她默了一阵,问:“那,贺家什么反应?”
“不敢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束手无策——你要去看看吗?”
“不了,那晚去过。该说的也都说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怎么都那么堵心。她想着,不禁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焦躁之色。
她到底该怎么办,今晚用膳,是不是就……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有些头疼,大概是早上透气时吹了些风吧。”她揉揉额角,觉得头真的有些痛。
“那就先去睡会儿,刚出月子,身子就是弱。”魏恒扶她到上,盖好薄被,在沿坐下,“要朕陪吗?”
“不必了,陛下忙别的去吧,被人看着臣妾也睡不着。”看见他,姜樰就陷进挣扎,心中生出铺天盖地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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