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是说着,再度看了一眼窗外。
天已经黑了,倘若今晚没找到皇后,明天找到的可就是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了。一想到这画面,她这心里头就痛快!
兴奋久了,该乏的还是要乏,尽管她很想等着看好戏,却实在架不住开始打架的眼皮。这么久过去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得的什么病,动不动就犯困没精神。
“本宫先歇会儿,外头有了什么消息一定要将本宫叫醒。”
“是。”翠屏为她理好**铺,表情淡淡,心里却在暗暗叹气,也不知自家娘娘这身子何事能够好转。
贺子芝和衣躺下,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最近不仅嗜睡,而且怕冷,还没入冬她就盖了两**被子。
要不是怕人说三道四,传她身子不中用了,她倒是想把火炉子用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翠屏慌慌张张将她摇醒。
“娘娘,快醒醒!”
“唔……”她脑中昏昏,迷迷糊糊睁开眼。
“娘娘,皇后找到了!”
“皇后”两个字比一碗浓茶还要奏效,贺子芝当即一个激灵翻坐起来,抓住翠屏的衣襟问:“找到了?活的还是死的!”
翠屏眼中闪烁着亮光:“死的,但没找到头,兴许已经被野兽叼走了!”
死了?!贺子芝哈哈大笑起来,放开翠屏,兴奋到不能自持:“这贱人终于死了,哈哈哈——死得好!没了她,再也没有人挡我的路了!哈哈哈——”
她笑得极度狂妄,笑声在殿堂中四下回荡。也不知为何,伴随着她的笑声,明明关好门窗的屋子莫名刮起一股阴风,一排烛火被吹灭半数。
殿中霎时陷入一片昏暗。
“子芝。”
却在她狂笑不止的当口上,耳边传来一声阴森却又熟悉的声音。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死了,你很高兴么?”
她寻声转头,却只见一颗染满了污血的头颅飘在她的正前方,就在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对着她笑。
“不是说好姐妹么?来陪我一起死吧。”头颅对她甜甜憨笑着,笑弯了眼睛,却显得阴森诡异至极。
这是姜樰,是她的头!
“不!不!我不要!”贺子芝害怕地去拉翠屏,一转身,却发现殿中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翠屏的身影。
“翠屏!翠屏!”
她吓得往角落里缩,缩一尺,头颅近一尺,缩一寸,头颅近一寸。姜樰的脸越来越近,脸上的血污也越来越多,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我死得好惨,我不怪你,你来陪我就好。”
……
“娘娘?娘娘?”翠屏不过出去打听消息,这才没一会儿呢,回来却听她在睡梦中疯狂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定是做噩梦了!近来娘娘总是睡不踏实。她没有多想便去摇贺子芝,谁料被她迷糊中一口咬住手掌。
“娘娘!是奴婢啊!娘娘!”
贺子芝昏头昏脑转醒过来,感觉到口中有淡淡的腥味,睁开眼,对上翠屏的脸,赫然发现自己正咬着翠屏的手掌。
梦,是梦……
“娘娘,可是做了噩梦?”翠屏趁她发呆,抽回自己被咬得皮开肉绽的手,却来不及多瞧一眼,只小心翼翼地问贺子芝如何了。
贺子芝胸腔里那颗心狂跳不已,几乎要从嘴里跳了出来,她眼前还残留着姜樰那颗头颅的影像……就像是那从地狱而来的厉鬼,要将她啃噬殆尽,将她推入不复。
原本便精神萎靡,再受到这般惊吓,不止心脏狂跳,她更觉得浑身无力,眼前发黑,周身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一般。
……就像正在经历死亡,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娘娘?”
翠屏被吓得不轻,如果不是贺子芝终于有了反应,她就快去叫太医救命了。
“……无妨……把暖炉拿来。”
“娘娘,还没有入冬,行宫没有准备炭火呢。”翠屏见她直打哆嗦,没法子,干脆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娘娘拿这个将就将就,若是觉得冷,奴婢再给娘娘加**被子。”
贺子芝渐渐回过神,慢慢平复了呼吸,紧接着却是照着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揪。
她既然敢杀人,就不该怕后果。世上哪儿有鬼,真要有,那些杀人为生的刽子手岂不都是短命鬼。
杀个人而已,怕什么怕。
“皇后那边可有消息了?”
翠屏见她终于好了,总算松口气:“奴婢刚才出去打听,听说陛下亲自找到的皇后娘娘。不过,娘娘放心。听说皇后被蛇咬了,被救回来时已经人事不省。”
第17章 对峙
“都滚出去。这点蛇毒也清不了,朕要你们何用!”
魏恒目下正大发雷霆,越看这帮太医越不顺眼,实在担心自己气上心头,一时没能忍住,拿他们抵命,索性将太医们都轰了出去。
药已经用了,但并不清楚她究竟是被什么蛇咬的,故而只能试着用药。从现在起,如果一个时辰内她醒不过来……
他实在不愿做多想,但“天人永隔”这个词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生怕下一刻便第二次成了真。
魏恒在**沿坐下,顺势去握她的手,刚刚触碰到便又悻悻缩回。他怕动了她的伤口,于是只得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自己是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可她的生与死,却不是他能左右的。
发现她的时候,她躺在潮湿的地上,人事不省。红白金绣的劲装骑服已经被划得破败不堪,泥土血污混在一起,难再看出本来颜色。
一张小脸儿苍白泛青,嘴唇发乌干裂,不管他怎么叫都毫无反应。当探到她尚存的微弱鼻息时,他已不知到自己究竟是怕还是喜。
姜樰还活着,但虚弱不堪,随时可能在昏睡中停止心跳。
他抓住她的手腕,准备抱上马背速速回行宫医治,却在此时听到她喊痛,声音细小,小得差点没能听见。
他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有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牙印!
两个牙印小小的,却触目惊心,若不是被抓疼了,他根本无从得知姜樰被蛇咬了。他脑中瞬时一片空白,之后压下心惊惧怕,再不敢做耽搁,一面上马往行宫方向狂奔,一面在马上为她吸出毒血。
能够与她重新来过实属不易,没想到她又蒙受大难,他没有那份儿坚毅再去承受一次。没有她的日子,变得像一段苦旅,直到抵达终点才终于解脱。
魏恒看着她发呆,良久,连一声叹息也无,突然抬头有了吩咐。
“传禁军指挥使何全速来。”
冯唐一直候在旁边,瞅着皇帝心急如焚,他也心急如焚。皇帝看眼中的关切与焦急,他瞅得最是真切。
他只怕皇帝情到深处,伤了自个儿,原想宽慰两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怕是皇帝只会觉得他聒噪,什么也听不进去。
好在皇帝主动开了金口,倒不似他想得那般心伤。
“是是是,奴才这就亲自去传。”
魏恒见他走了,终于叹出一口气。
他哪里不心伤,只是他徒然伤悲又有什么用。回想起上辈子时,自己深陷感伤,竟忽略了彻查遇刺一事。等到他自大恸中清醒,终于接受自己对她存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吩咐彻查时,线索已几被抹净。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证据捏在手里。
魏恒一次一次把手放在她的额头,感觉热度丝毫没有降下,心情一次一次凉下去。
“你快醒来,朕不想没有你。”
闭眼昏睡的人儿如果能有一丝反应,他一定会高兴得手足无措。可惜,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依旧没有睁眼的迹象。
————————
贺子芝拖着病体,顶着寒风跪在主殿前。
从里面走出的冯唐打她身边路过,似没有看见她,匆匆忙忙往外去了。她原想叫住他的,可叫了两声也不见他回头,也就罢了。
翠屏陪她跪着,心疼起自家娘娘来。皇帝在里头一门心思陪着皇后,她求着小太监通传了两遍,却没等到传召,也不敢再求第三遍。
贺子芝却不肯死心,擦着眼泪说:“中贵人请再通传一次吧,皇后娘娘素与本宫亲如姐妹。如今把本宫拦在殿外,本宫不见娘娘安好,岂能放心的下。”
那太监却一再推辞,着实怕魏恒的一身冷气,不敢再去触那霉头:“奴才当不起娘娘一声‘中贵人’,只不过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太监而已。若是冯大总管在,倒是敢再替娘娘说一两句,奴才若是再去第三次,再扰了陛下怕是得掉脑袋了。”
那太监心里也是清楚的,从前倒是听说过这位昭仪娘娘和皇后关系不错,等两个都入了宫后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又何必顶着风险,去套这位昭仪的近乎。
“皇后娘娘眼下可好?”
那小太监将将话毕,却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贺子芝扭头循声看去,见是个青衫长袍的男子,远远而来,行走如风,剑眉紧锁不见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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