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宰父敖向来连皇上的面子也少给,夏寒又怎会真的与他撕破脸,便又道:“天色已晚,不如两位大人赏个光,本宫请两位去云阳馆品尝下新出的菜色如何。”
方才还刚刚听到一名囚犯因抵死不认而被处以火刑空气中仍弥漫着人肉烧焦的味道,这个时候去云阳馆品尝新菜色,宰父敖因着一天未闻着新鲜空气,闻着此言却只想作呕。
师相见了,凉凉地道:“哦?多日不见,宰父大人这是有了?”
宰父敖头也不抬,回击道:“有你了不是。”
夏寒见宰父敖和师相又要开始,乐得看好戏,便不再开口,静坐一旁观战,以免引火烧身。
……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三声咚咚的叩门声,随即一道沉稳地男声传入内,“回禀七皇子,那账房先生金瘊子的死因已查出来了。”
话毕,屋内的三人纷纷起身,视线一同望向门外,不同与方才的氛围,三人都格外的严肃起来。
眸中讳莫如深。
☆、第三十七回 疑云密布(贰)
“这是什么?”宰父敖望着那名士兵手中捧着的一个圆状的金属,眉头轻蹙,十分不解。
一名着青衫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正义凛然地道:“回宰父大人,此物乃是自那名账房先生金瘊子喉咙里取出来的。”
说道此处,青年男子故意停顿了片刻,瞧了瞧众人的神色方才继续道:“账房先生身上有多处抓痕的痂疤,据仵作推断该是出自女人之手。”
宰父敖心内一凛,不动声色地望向师相,师相此时却只死死地盯着那枚圆状的金属,脸色如眼角的颜色一般铁青。
而那名着青衫的青年男子正是今年的文科状元秋天潼,他不动声色地往七皇子夏寒处瞟了瞟,见夏寒面色如常,方才继续说道:“然而,经过仵作精密的检查却发现金瘊子是属于窒息而死,不是由于外力压迫而正是因为里面卡住了导致窒息死亡,由此判断,金瘊子应该是见了个熟悉的人,等金瘊子意识到对方要想要置他于死地后,在争斗中误吞了这枚戒指导致死亡。”
话毕,秋天潼将手中用白布包起来的圆状金属戒指举至二人眼前,好让二人瞧的仔细。
“据仵作检查得出,此金属出自瑞令阁,在下方才去确认过,此物确实是出自瑞令阁,是长则二十年有人出重金特地命瑞令阁的师傅打造的,世上独一件。”
师相的脸色随着秋天潼的话落,越发难看,最终似支撑不住踉跄几步,还是七皇子夏寒眼疾手快,忙过去扶了一把。
“师相小心。”夏寒对着师相微微一笑,眸中精光晃得对面的宰父敖眼一眯。
越发让人看不透。
师相见了,深吸了口气,张了几口次,终于眼一闭方才将话说了出来,“这是当年我送给雪桃的…定情之物。”
什么?
师相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宰父敖来不及思索其中要害,忙道:“你可看仔细了?”
其实这话不过是多余,方才秋天潼已说了此物只世上一件,哪里会看错。
师相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并没有答话,然而这神色却说明了一切。
宰父敖面罩寒霜,沉声道:“我想先看看尸首。”
说完就要往外头走去,夏寒斜眼瞧了瞧宰父敖的背影,又看了看秋天潼。
秋天潼随即会意,上前伸手一拦,“宰父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信不过我们刑部?”
大理寺与刑部向来互不干预,秋天潼紧紧盯着宰父敖,道:“宰父大人难不成是想破了规矩?”
宰父敖将唇紧抿了抿,却没有马上答话,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少顷,略平复了些许方才说道:“皇上命我和七皇子查办此案,我想要去查查尸体你一个小小的中书舍竟然拦我?”宰父敖先前虽对秋天潼弃大理寺而选刑部本就耿耿于怀,如今见秋天潼竟敢以下犯上,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怒道:“尔竟敢违抗皇命?”
秋天潼被宰父敖突然的一吼,吓得青衫下的瘦弱身子一颤,心想民间封宰父敖阎罗王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自己还是小看了。
“天潼,就让宰父大人去看看。”夏寒见宰父敖主意已定,此时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便淡淡地开口。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斜飞的眉青如剔羽,眉下那双眼,深沉黝黯,好似常年不被日光照亮。
宰父敖侧身瞧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秋天潼则行了个礼跟随在后。
此时,屋里便只剩下师相以及,一副在自家院子赏花般的夏寒。
师相背靠四方倚,神情疲惫,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夏寒也不急不躁,看了看这边盛放的云杉,又走去那边摸了摸今儿刚长好的棕竹。
仿佛对方才之事浑然不在意。
师相浓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望着眼前来来去去的月白重锦,衣角秀银线竹纹,清雅高贵,那色彩看着师相眸中一动,光芒微闪,却看不出真实思绪。
“七皇子,老夫有一事相求。”师相对上笑意淡淡的夏寒开口。
夏寒对师相一向客气,闻言,淡淡点头,“师相不妨直言。”
师相喉结滚动,道:“能否将那枚戒指由老夫来保管?”
夏寒十分惊讶但又似想到什么,十分了解的模样,有些为难,“师相,你也知道,此物乃是重要的证据,如何好交予与此案无关联的人,这于礼不合啊!”
“七皇子说的有理,是老夫僭越了。”师相说完便闭目养神,静等宰父敖归来,一副收回了心思的姿态。
夏寒用手轻叩着水曲柳面儿,食指与中指不断交接,眼神微眯,望着眼前闭目养神的师相勾唇一笑。
“师相,近日父皇正为泉城发大水一事忧愁,身为臣子自该分忧,本宫冥思苦想多日方才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说道此处,夏寒略停了停,见师相慢慢睁开了双眼,方才继续说道。
“只是皇上念我身体不适…不宜去那多水之地,唉。”夏寒不经意间将本宫换成了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若是常人瞧去,只怕便会感慨,一副忠心天地可表,一技之长无处施展,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泉城发大水,死伤人数日以百计,皇上为了此事不眠不休多日,就是在病中亦是放心不下,七皇子若有法子却不进献……此话未免说的奇怪。
师相转念一想随即了然,心中不禁腹诽,此事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皇上心中早有主意让无甚政绩的太子前去,七皇子此意…….
师相能地位如日中天,且稳不可撼,凭的不仅仅是皇上的赏识,亦是他在朝堂之上、皇子之争中皆能保持中立,不属于任何一派。
就因师相如此,吸引了一大批文人寒士,不惜余力拜入门下,如今门客上至去年的新科状元下至武林义士…人数多达上千人,可谓自成一派。
这样的师相自然会成为众人拉拢的对象,但这么多年来,师相凭借着皇上的信任以及自己的悟性,明哲保身,从不参与这些明争暗斗。
当下,师相正准备一如既往拒绝,“七皇子既有好法子不如……”师相话到嘴巴却突然想起那名戒指……
于是那话便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不如进献与皇上,届时如可取,皇上定会委以重任,天下苍生百姓疾苦,民之所望施政所向,身为北夏子民,岂有坐视不理之理。”
“好!”夏寒得到想要的回答,眉宇间气度开阔,微微一笑如日光初升彩霞蒸腾,明艳不可方物。
不过可惜的是,此处无人欣赏。
师相眉眼淡淡,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道:“天色已晚,关于我师府命案一事还请七皇子多多操劳,老夫就先回府了。”
七皇子也起身相送,道:“相爷慢走。”
师相见了,忙道:“留步留步,老夫告退。”夏寒本就只是客气一下,当下便就顺着师相的台阶下了,叫了外头的夏雪相送,改为目送师相,不疾不徐地离去。
……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秋天潼叩门入内,躬身禀报,“七爷,宰父敖也已回府了。”方才仵作的检查结果皆是属实,宰父敖就算亲自验,也验不出其他别的出来。
秋天潼知道。
夏寒也知道。
夏寒此时正斜倚在不舞之鹤的浮雕屏风后头的贵妃椅上,三足黑石小鼎上燃着上好的熏香,淡白微凉氤氲的烟雾里,那人长发微散,衣襟半晌,随意垂落,以肘懒懒地拖着腮。
那双一动间能令天地失色的双眸此刻却紧闭,连俊眉亦轻轻皱着,倒别有一番风/情。
秋天潼半晌未见上首传来问话,小心翼翼的抬眸瞧去,隔着屏风却正好见得此幕,若隐若现。
秋天潼顿感心内浮躁无比,忙低下了头,准备退出门外。
却听得身后那人带着丝丝慵懒地磁性传来,“今日你做的不错,回去早点休息吧!”
秋天潼听了,身子一顿,随即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忙躬身道:“多谢七爷,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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