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大师带回来的佛偈,是密封起来的,带回来之后,只有永业帝才能看到,况且也不知元正用了什么材质的笔墨,永业帝展开一看之后,不消半刻中的时间,那纸上的话语便消失无形了。
对于永业帝这句话,慕容治嘴唇抿了一分,并未马上作答。
可永业帝却是坚持,“你必须答应朕。”
永业帝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
慕容治只沉顿了一瞬,便沉声应道,“是!”
最后,慕容治走出永业帝的御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
而景怡依旧在御书房外等待。
看到慕容治从御书房之中走出来,抬头看他,“三哥!”
可慕容治只轻嗯了一声,面上没有其他表情,似乎是完全不关心等在外边的景怡。
景怡原本开口想要说什么的嘴巴,生生闭上了。
慕容治同样也没有与她说什么,只看了景怡一眼,便离开了此处。
慕容治离开了之后,方明才告知了永业帝说是景怡还爱外边等待,可永业帝只应了一声嗯,便继续批阅奏折了。
方明也只能闭口不语。
景怡继续在外等待了许久,仍旧不得永业帝的召见。
而宫人却是都知道了,这一夜的景怡公主,在御书房外边,跪等到了子时,仍是不得永业帝的召见。
对于永业帝不见自己,景怡也觉得无奈,然而,也仅仅是能无奈罢了。
第二日的时候,圣旨正式下达,大新的景怡公主与西原太子结为秦晋之好。
而后,西原太子与永业帝私下一句话,将原本指配给沇王的悠落公主指配给了元王妃已经过世了的元王。
元王接下了那份圣旨,没有任何异议。
圣旨带到使馆的时候,悠落方知旨意已经改变,沉默着接了圣旨之后,待到传旨的人离开之后,悠落才出声,“哥哥为何要如此做?他不是司空!”
拓跋绍只叹了一口气,“你明白他不是司空,知道司空再也回不来便好,悠落,这一次来大新,哥哥本想让你嫁给相对沉默的元王,只因他身体不好哥哥才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这样其实更好。”
这样其实更好,元王不是司空,可是,悠落依旧是对司空念念不忘,慕容沇固然日后会是慕容治最得力的助手,但是,最大的收益也是最大的风险,谁也不知道慕容沇最后会变得如何,而那一日御书房之中审理柳如絮的时候,他便觉察到了慕容沇情绪的反常。
利益上而言,慕容沇是很好的人选,但是,从悠落的身上出发,拓跋绍并不希望这个妹妹真的参与进将来大新和西原的事务之中,他只是希望这个妹妹安然在大新呆着便好了。
思来想去,除了元王和司空一样的样貌是一个原因之外,元王是楚皇后所出,一生富贵自是不可言,而元王不理政事,除了没有多少权势之外,却是最安全的人。
即便将来大新与西原产生了矛盾与间隙,悠落的安全也能到最大的保证。
悠落一声哽咽,明白拓跋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
可她是在管不住自己的心,以至于不能最大限度地帮助拓跋绍。
可拓跋绍并不在意这一切。
后来的一日,苏云初去看过景怡一次,面对即将要去西原的使命,景怡面上并无半分异样的神色,只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到了如今,苏云初早已没有了宫宴那一日初闻景怡请旨去西原的心情,看着景怡心情也是不错,也不免打趣道,“往后去了西原,可就没有如大新一般的景色了,春花灿烂,夏日枝繁叶茂,秋叶静美,冬日这般赏雪。”
今日下了一场小雪,如今外边的天气,雪花虽是变小了,却依旧还纷纷扬扬飘落了一些。地上蒙了一层白白的一片。
景怡伸手,一片雪花落在了手心,面上却是带笑,“小时候,尤为厌烦下雪,只要一下雪,母妃便不给我出寝宫,便是平时走路,身后都是跟着一帮人,这儿怕你滑到了那儿怕你滑到了,就像身后带了一串尾巴似的。”
苏云初听她如此说,只是面上笑笑。
而景怡却是突然转脸,看着苏云初笑道,“云初,还记得我们初相识的时候,我总是问你关于江南的事情么?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去过江南,可不管是书中所言,还是你口中所说,江南都是一个好地方,如今,只怕是今后,这一生,都去不得江南了,我知道你画功了得,不若,你画一副江南图景给我,算是给我的嫁妆了?”
景怡双眼光闪,看着苏云初。
“你若是想要,自然是可以的。”
景怡只粲然一笑,“那我可得等着了,还有十日左右的时间了,你得快一些,可别等我去了西原了你还未画好。”
“自然不会,你就放心吧。”
“我知道五哥画功是最好的,你可别偷懒,叫五哥画好了才交给我。”
“景怡,我们相识如此久,我是这样的人么?”苏云初挑眉。
景怡抿唇一笑,“你不是,可跟着五哥久了,我怕你被五哥染了,何况,五哥如此爱惜你,我怕他舍不得你累一些,直接代替画了。”
景怡打趣她,苏云初只轻笑一声,“你多虑了。”
说及此,景怡却是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五哥是所有这些哥哥里边,对我最好的人,别看着外边传言五哥如何凶狠,别看父皇面上也不喜欢五哥,别看五哥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五哥才是最关心整个大新的人,他外在冰冷,可内里却是暖热。”
“所以你是舍不得你五哥了么?”苏云初挑眉。
景怡嗤了一声,“有何舍不得的,五哥暗里不知暗算了我多少,我恨不得从此离他远远的呢。”
然而,话虽是这么说,顿了一下子之后,面上调笑的表情一变,原本欢乐的语气之中已经充满了不舍,景怡只是握着苏云初的手,语气很是认真,“云初,我知道,五哥因你而改变了很多,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她说得动容,苏云初嘴角轻扯,“我和你五哥不是一直都很好么,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如此?”景怡只得噗嗤一笑,“是,是很好,而我只希望你们日后会更好。”
这么说着,景怡看着苏云初,却是正色道,“云初,我自请去西原,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苏云初不解看她。
景怡嘴角轻扯,“五哥待我很好,三哥同样待我不薄,这两人,作为哥哥,可说其实都是很好的哥哥,可我是皇室中人,自然明白皇室之中的斗争,也许现在不明显,但是日后,云初,不管是三哥还是五哥,我都不想见到兄弟相残的那一幕。”
听着景怡如此说,苏云初突然不知该说一些什么?
兄弟相残的那一幕么?
在未来,倘若慕容治真的登基了,哪怕慕容渊最后功成身退,恐怕也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吧。
而景怡口中的兄弟相残,她不知当回如何?
是否是真的兄弟相残,还是原本,这份兄弟情义本就是一个虚壳也未可说。
而这一切,她不欲与景怡多说。
这一趟进宫,完全是承了景怡的邀请,而后,再去了一趟顺妃的颐远殿之后,苏云初便打算出宫回府了。
只是,出了颐远殿,经过另一处宫道的时候,迎面却是走来了一队宫人,由着一名太监带领。
苏云初本就不欲理会,自是走自己的,这一队宫人,其中有两个丫鬟,她还记得,是淑妃的端和宫之中的人。
想起端和宫,嘴角不免泛起一抹冷意。
那一队宫人在路过苏云初身边的时候,自然得停下来,与苏云初行礼,“见过靖王妃。”
苏云初轻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那带头行礼的太监,也是一直弯腰不起,苏云初也看不见他的面貌。
只是,苏云初走了两步之后,便脚步顿住了,眉头轻皱了一下,作为一个医者,对于味道,最是敏感,这个太监的身上,有一股多种药草混合之后的奇异味道,可他似乎是不想让人发觉这味道的怪异,偏偏身上用了香,想要掩盖住这个味道。
若是一般人,当然会闻不出来有何不妥,即便是宫中的老太医,恐怕也不会有怀疑。
可是偏偏,她就是对于药草的味道极为敏感,并且,一闻味道便能够识得药材是何物。
可一瞬间的一闻,也发现了这太监身上明显的是用于练毒的一些药草。
这个是端和宫出来的人,苏云初更加上心了,脚步一顿,万般思绪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本妃的发钗掉了,麻烦公公帮本妃捡起可好?”苏云初看着脚下掉落的发钗,对着那带头的公公道。
身后的宫女手中都拿着托盘,上边都是拿去淑妃宫中的衣物。苏云初直接指名叫他拿起,自然无可厚非。
那公公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只捡起了手中的发钗,交到苏云初的面前,“靖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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