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愣道:“姻缘之事,岂是我能为姬莹做主的?……而且她是不会答应的。”
廉伊听了这话,倒是微微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几日,我已经猜到了姬应该又被鬼谷子的巧舌说服,再入他的迷局……到时他一定会拿我求婚之事为难了莘姬你,所以我便决意娶妻,已经私下同姬莹商议过了,她也同意了我的提议,只是要来跟姬细说一下,免了姬陡然听到此事的困扰。”
这个少年就算没有龙葵的相助,想来假以时日,也能有一番成就的。他的审时度势,大胆出棋真是大大出人意料。
如此委屈的姻缘,一则,解了莘奴心头对好友要被人夺子的担忧;二则,也是跟王诩表示与莘姬情断之意,免了他以此事为难莘姬。更重要的是,这种毫不考虑自己的姻缘,会让莘奴对廉伊生出几许的愧疚。
既然未曾有过情爱,那么让她生出些愧疚也是不错的。廉伊向来是信奉蛰伏忍耐的。他的忍耐等来的家仇得报,等来了自己的飞黄腾达,又怎么没有可能等来那王诩早死的一天。
如论他对王诩做什么,都难免让莘奴心生记恨,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那么让莘姬对他满怀愧疚便好,来日方长,最后佳人落入谁之怀抱,还是未定之事。
这般想来,廉伊便决定,与姬莹假婚一场,成全了自己为了莘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美名。
既然当事的二人都已经决定了,莘奴就算认为此事有诸多的不妥,又能说些什么?
为了免得夜长梦多,廉伊租用了当地的一间祭堂,举行了简短的仪式。到场的,便是在秦地的一些赵国士卿,还有就是莘奴与妫姜二位好友了。
姬莹中这番行事,也是为了断了公子疾与自己争抢孩儿的心思,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根救命稻草。
这廉伊虽然生得英俊,可是行事的沉静与恩师王诩实在是有着太多的相像之处。
作为鬼谷弟子,心内的暗影太大,所以姬莹虽然好色,也难对廉伊生出些许的爱慕之心,二人也不过谈拢了一笔买卖,按照章程行事罢了。
最让她挂心的并不是夫妻成礼,而是随后的给小儿定名。
当下诸国男女之事大都不随周礼,像这等婚前生下孩儿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廉伊一律对外宣称姬莹与他在齐国便定了婚约,可由于他一心政务,如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而迟迟延误了婚期,以至于小儿诞生后才成礼。
这番说辞,不知情的听起来,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当成礼完毕后,廉伊便在竹简上写下几个名字,由姬莹挑拣。
妫姜和莘奴也在一旁观看。
莘奴看着眼前这对神色镇定,互相谦和有礼的新婚夫妇,她知道内里的隐情,心内真是对这种拿婚姻当儿戏的行径,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倒是妫姜见怪不该,看了那竹简上的几个名字后,开口道:“这孩儿的母亲便是颇有些率性大胆,只怕这孩儿将来要肖似了他母亲的性格,所以便取一个‘颇’字吧!”
这“颇”字有偏邪,不公正之意。妫姜取了这个名字,实在有调侃姬莹如弹簧一般摇晃的秉性。
可是姬莹一心只想着替儿子娶个咬音响亮的,听了妫姜的提议,便将名姓一凑,小声道“廉……颇?不错,的确是个好名字!”
☆、第 185 章
于是便就此敲定,给自己的小儿取名为廉颇。
廉伊的亲人皆已经离世,可谓是孤身一人,姬莹现在也没了王室照拂,是以两人将婚礼办得甚是简洁,可是来到的宾客虽少,却不能轻易慢待,所以礼成过后便开了宴席款待道贺的贵宾。
一众士卿在祭堂里高谈畅饮,倒也热闹。突然门口一阵喧哗,莘奴等抬头望去,却见公子疾一脸肃杀之气地闯了进来。
当他入了厅堂,看见看着姬莹身着红袍,一副新嫁娘的样子,不由咬牙喝道:“你在做什么,可是要闹得诸事皆是无法挽回不成?”
廉伊乃赵国的将军,公子疾闯进祭堂质问新娘,还是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络,这便是存心让赵国将军廉伊脸面无光。
不过廉伊倒也镇定,他横身挡在姬莹面前,对公子疾申斥道:“公子自重。伊并未邀请公子前来观礼,公子不请自来,且对新娘无礼,这便是秦国的礼仪之道吗?公子若是再骚扰在下的妻子,莫怪伊不客气。”
公子疾看见廉伊站出,心中怒火更炽,便要动手。姬莹这时从廉伊身后走出,对公子疾冷冷道:“姬莹和廉伊情投意合,早就两心相许,更是生下了孩儿。公子却来打扰我夫妇是何道理?”说着亲密地挽住了廉伊的手臂。
公子疾看到两人亲密模样,只觉胸口发堵,颤抖着指着姬莹“你……你……好狠……”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微微一变,噗地一口吐出一口血,然后缓缓向地上倒去。随着公子疾来的仆役连忙扶住公子疾。
看到公子疾吐血,姬莹啊了一声,伸出双臂,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这时廉伊一把握住她的手,对公子疾的仆役道:“还不快将你们公子送回府上,找人医治!”
几个仆役连忙将公子疾抱了起来,疾步向门外走去。这时莘奴才发现王诩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然后转身离去。
莘奴知道王诩这是动怒了迹象。她也无心饮下这杯荒诞的喜酒,于是寻了借口,便匆匆归府。
到了府中,只见男人正独自坐在书房里饮酒,酌酒的菜肴也不过是一碟腌制的豆子。这还真是嗜酒之人的派头呢!
莘奴见王诩这般空腹饮酒,不觉心内来气,脱了鞋履跪坐在了席上,用素手掩着他正执起的酒杯道:“不是说不再贪杯,怎么这般牛饮了起来?”
王诩斜瞪了莘奴一眼,自顾自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此时他心内的情绪还真是不能为人道之。就在方才公子疾闯入婚礼喜堂,却气急攻心呕血晕倒时,王诩是感同身受的。当初莘奴与孙伯私通而逃时,他也是只差一口热血喷涌出来。更不提莘奴先前几次三番的逃脱,都让王诩心伤不已。
更何况那竖子廉伊,更是心存不轨,若不是自己步步紧逼,丝毫没有松懈了精神,只怕今天喜堂上身着新娘衣裙的女子就要易人了。
那廉伊狗儿,差一点就要牵着奴儿的手,一脸得意地向自己耀武扬威了!
莘奴不知王诩被今日好友的一口老血,激起了陈年的醋意。还只当他怪自己又擅作主张,迷晕了子虎,隐瞒了姬莹与廉伊的婚礼呢,便小声道:“女弟子的婚姻难道也要向你这当夫子的注意同意不成?”
王诩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那女子拉入了自己的怀里,低声问道:“你说,今日我若是姜云君该是如何?”
莘奴的身子微微一颤,抬眼看着神情无比认真的男人,似乎明白了他的郁闷所在,低声道:“君若不负我,我也不敢再负君,何来此问?”
王诩挑了挑眉,摩挲着她的红唇,又微微用力捏出了她的下巴,却是半响都没有言语。
就如姬莹所言,她的这位恩师的确是性情阴沉难测,就算有女子初时被他的才学外表所吸引,可是真正相处起来,却是极难的,因为这个男子的内敛阴沉,不喜多言,实在不是个知情知趣的情郎。
可是莘奴确不是旁人,她是与少年王诩一同相伴长大的,那种岁月积淀出来的熟络相知,是无人能比的。
她低头饮下了杯中酒,顽皮地抱住了他的脖颈,将那一口辛辣的酒液哺入了王诩的口内,然后故意媚眼如丝道:“客官这般僵硬,可是在家中被黄脸的婆娘气到了,既然到了奴儿这里,只当开怀畅饮,奴儿一会给你唱个小曲解闷可好?”
王诩被这女子故意装出的狐媚样逗得终于有了笑意,不轻不重地照着臀部拍打了两下,道:“这是在哪里学来的习气,这般妖媚,没个正经?”
莘奴则偎依在他的怀里,轻咬着他的下巴道:“在齐地时,常将燕脂水粉卖入女闾,我看男人们很喜欢这个样子。为何你却不喜?难不成不是个男人?待我检查一番。”说着要检查一下王诩的裆下可有实物。
当男人的被这般调戏,若再无反应,变真是个死物了,一时间,在温香软玉里,姬莹出嫁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混过去了。
不过这番风波,也让王诩警醒女人之心变幻莫测,为免夜长梦多,第二日便准备带着莘奴出发。
第二日,回家的车队收整完毕,莘奴却发现找寻不到妫姜。莘奴心中大急,担心妫姜出了意外,王诩却在一旁言道:“姜云君昨日来过,妫姜已经同他一起离开了。”莘奴听到妫姜再次和姜云君在一起,心中不由一紧,也不知那二人能否再续佳话。
这一路,车队行得顺畅,走了多时,路旁边一个小山丘,上面绿树成荫,莘奴觉得有些疲乏,于是车队停下,王诩莘奴和仆役上了山丘,准备在林下铺上皮毯休息。到了丘顶王诩才发现已经有个青年在树下席地而坐,正在悠然自得的奏琴。
王诩眼睛一眯,看着这个青年,不知心内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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