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江山,凤为尊 (墨衣不染尘)

罪海位于荣宁大陆的边缘区域.几乎不会有人愿意來此.距离她离开此地过了好几个月.每日风吹日晒.坟头应当长满了杂草、布满了尘埃.可这些荒坟.如今却一尘不染.木碑换做了石碑.从碑上雕凿的痕迹來看.应是近日雕刻出的.

月浅曦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石壁.

沒等她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方密林间.突然传來了脚步声.

“谁.”

她警觉地转过身去.

“白痴女人.你现在是灵魂状态.旁人听不见你说话.”心魔郁闷的吐槽.

月浅曦尴尬地笑笑.她把这事给忘了.

林间落叶堆积的小道尽头.一抹熟悉的倩影正朝这方缓缓走來.

月浅曦断了和心魔的联系.抬目愿望.

“是她……”

悠悠.她回到村庄了.

她激动地迎了上去.想要同许久不见的故人打声招呼.

透明的灵魂径直从幽幽的身体穿了过去.

“她看不见我.”

月浅曦皱眉站在原地.满心的喜悦霎时间化作乌有.

“灵魂是无法和活人接触到的.”心魔解释道.“你能碰触的只有死物.”

譬如这些石碑.譬如海上漂浮的木头.

月浅曦懵懵懂懂的点头：“原來如此.”

她调头紧跟在悠悠身后.尾随她重新返回墓前.

“长老.爹.娘.大家伙.悠悠又來陪你们说话了.”

悠悠跪在地上.随手将臂膀间挂着的竹篮放下.

昔日单纯不谙世事的丫头.仿佛长大了许多.眉宇间满是难解的哀愁.

“村子里的客人很有礼貌.知道悠悠每天会來这儿看你们.特地揽下了做饭的活儿.昨儿个他们还说呢.等月姐姐和他们的少主平安回來.就帮着咱们重建村子.”

悠悠一边捣鼓着火折子焚烧冥纸.一边与坟墓说话.

“大家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月姐姐平安无事.悠悠已经失去了你们.不想连唯一的朋友也丢掉了.”

“月姐姐答应过大长老.要替大家报仇.她不会失言的.”

“悠悠相信她肯定能回來.”

……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大多是替月浅曦祈祷.

月浅曦站在她身后.听得阵阵心酸.

“你哭什么.”心魔冷不丁出声.“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在为你祈福.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感动的.”

“这些人本不该死.”月浅曦吸了吸鼻子.将心头翻涌的酸意压下.“他们很早前就打消了离开罪海的念头.是我.我不甘心一辈子困在此地.一再怂恿他们重拾希望.”

当时.要不是她苦苦相劝.叛离村的长老们根本不会尝试用阵法打破结界.更不会因此引來灭族惨祸.

“你是在后悔么.”心魔阴笑一声.对她如今黯然神伤的样子很是不屑.

它不认为月浅曦做错了.相反.它觉得她当初的决定是任何一个武者都会做的.

“不.”月浅曦矢口否认了它的猜测.“我只是后悔的行为太过鲁莽.如果能再谨慎点.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种种.”

她该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在行动前.早做提防.这样.至少在神殿的使者抵达时.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他们实施暴行.

“别把过错背负到你一个人身上.你不是英雄.更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时.你初來乍到.对神殿一无所知.岂会算到这些事.”她分明是在钻牛角尖.

“或许你说得是对的.”月浅曦轻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打起了精神.“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唯一能做的.是完成对叛离村许下的承诺.将那些残忍杀害他们的刽子手亲手处决.

用神殿中人的鲜血.來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感应到她重燃的斗志.心魔满意的笑了.

这才是它一脉相承的另一半应该有的样子.


第六百八十一章 叛离村的新住民

“悠悠.”

林子外的天空上有魔兽正往这处飞來.

悠悠慌忙抹去眼角渗落的泪花.拍拍脸颊站起身.

“南大哥.”

月浅曦昂起头.眺望苍穹.

一只体形庞大的狮鹰.盘旋着停在她的上方.狮鹰背部驮着一个身穿水蓝儒袍的少年.

此人样貌有些眼熟.她细细看了几眼.便从记忆里找寻到了这人的相关记忆.

当初南家与罗家对持.院中站在几位长老身后的南家弟子里.就有此人.

“回到叛离村的除了悠悠.还有南家的弟子啊.”

她低声喃喃道.

“神殿在荣宁大陆大肆搜捕反叛者的族人.南家也不例外.”心魔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神殿的鄙夷与不屑.

一人做事一人当.牵连全族算什么本事.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跟着悠悠來到这里避难.”月浅曦心头泛起一丝自责.若非她和南诀私交笃定.南家怎会牵连到这件事情里.还落得个离开故地.躲躲藏藏的下场.

少年飞身跳到地上.亲昵地牵起悠悠的手掌.说：“和你的族人们说完话了吗.”

“嗯.”悠悠笑着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明儿再过來.”说着.少年郑重地向孤坟鞠了一躬.抱着悠悠飞到狮鹰背上.回了村子.

直至魔兽消失在天边.月浅曦呆滞的脑子才堪堪恢复运转.

她机械地眨眨眼.嘴巴张得老大.

我去.悠悠这丫头竟和南家的弟子走到一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想知道.还不快跟上去.”心魔急声催促.

月浅曦拔脚就追.她是灵魂状态.走路全得靠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飘出了密林.來到了叛离村村口.

走时人迹罕至.荒凉无人的村庄.如今重新拥有了欢声笑语.

几十名南家弟子住进了村内的民居里.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烧水做饭.

悠悠和少年结伴回來.在村口.就被三名弟子拦下.围着他们不停打趣.

“哟哟哟.你们每天成双入对的.真不害臊.”

“还沒到饭点呢.干嘛不在林子里多待一会儿.这可是难得的独处时光哦.”

“要不.咱们找个良辰吉日.给你们把亲事张罗一下.让你们拜堂成亲得了.”

悠悠到底面子薄.听到这些话小脸顿时红如豆蔻.娇羞地跺了跺脚.

“我不和你们说了.”

“诶.这就走啦.”南家弟子笑眯眯地看着她逃走的背影.朗声道.“你的未來夫君还沒带上呢.”

悠悠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一股脑窜进民居.将木门啪地合上.阻断了外边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

月浅曦在村庄里走了一圈.细数着南家人的人数以及他们的修为深浅.

“这些人太弱了.就连一个圣师.他们也难打得过.”

心魔冷冰冰点评道.

对此.月浅曦不置可否.在她看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看过村子.她便偷偷溜进了悠悠的屋子.

小丫头这会儿正捧着红扑扑的面颊.坐在方桌旁.心不在焉地想事儿.

月浅曦走上前去.故意拾起她跟前的茶盏.

“啊.”

有鬼啊.

悠悠吓了一跳.身子蹭地从长凳上蹦起.

她的反映让月浅曦有些忍俊不禁.手腕轻翻.杯中的茶水如数倾倒在了桌面上.攥着水.开始书写.

【别怕.我是月姐姐】

“月姐姐.”悠悠先是一喜.而后面露几分狐疑.

【真的是我】

月浅曦又写了些在叛离村生活的趣事.这才使得悠悠相信了她的话.

“月姐姐.你不是在神殿吗.什么时候逃出來的.南家的少主是不是在你身边.你快解开隐身术啊.”

悠悠大气也不喘地张口就说.

【我灵魂离体.沒办法现身】

“什么..”悠悠大吃一惊.

月浅曦言简意赅的把事儿解释了一遍.末了又写【我的事.暂时不提.你呢.几时醒來的.】

“在大家伙逃离南家的时候.我就醒了.”悠悠娓娓道來.

原來.在神殿颁布圣谕.追捕反叛者族人时.南家就得到了风声.族中所有弟子匆忙逃出家族.临走前.将安置在本家的悠悠和小男孩一并带走.

他们隐姓埋名躲避在市井间.避开神殿的围剿.出发时.足足有上百余人.但在逃亡的过程中.有些走散了.有些人则被神殿发现.惨死在追兵的魔爪下.

而悠悠正是在逃亡途中.忽然苏醒.带着南家人撤退到罪海.逃过神殿的围追堵截.

“我回村子已经有三四天了.这里无法和外界联系.我又不敢跑出去打探消息.月姐姐.对不起.你在神殿遇到困难.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悠悠懊恼地咬住唇瓣.语气带着几分哽咽.

她有想过偷偷跑去神殿.将月姐姐救出來.可大家伙都说.她修为太低.去了只是多送一条命.而且会给月姐姐拖后退.

月浅曦莞尔一笑.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却是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手掌再次穿过悠悠的身体.

“啧.”

这种毫无实感的感觉真是够了.

她不悦地腹诽道.心中想要重塑肉身的念头愈发坚定.

【你能平安就够了.别胡思乱想.】

看着桌上的字迹.悠悠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