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湘宁不由失笑,伸手揽着她,又嘱咐了几句,方才作罢。
齐夫人似乎一刻也不愿在常青阁逗留,见宛佳宁已平安找到,不曾对杜若交代一声,便急急带着众人走了出来。
倒是宛佳宁与沈君宜,两人在一处顽的极好,勾着手指约好要时常在一起顽,方才安心地随宛湘宁与宛瑶宁走出了常青阁。
走在路上,宛佳宁兴致不减,又跑到众人前头去了,宛湘宁又是一急,忙让倚云、听雨在后面跟着,可千万不要再让她一个人跑到别处去了。
宛瑶宁不住回眸看着常青阁,有些疑惑将军府竟还有如此僻静简陋的院子,轻轻问道宛湘宁:“长姐,这里是甚么地方?方才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宛湘宁眸子一顿,忖了一会儿,方应道:“这里是后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方才你见到的女子,不过是府内的一个旧人罢了,只带着孩子幽居在这小院中,不与府中任何人有过来往,我也是最近方知有此人在府中的。”
宛瑶宁倒是聪慧,已注意到了杜若的蓝眸,有些迟疑地问道:“她可是异域女子?她的眸子…似乎……”
宛湘宁一怔,微微蹙眉,侧眸看着宛瑶宁,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你只当没见过她便是,也叮嘱一下佳儿,回宫之后莫要向旁人提起他们母子,可记下了?”
宛瑶宁点头,闭口不再言语。
宛瑶宁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不仅是在宫里,就是在任意权贵富豪府中,总有那么一个两个所在,是大家都不可提及的。
幽居在常青阁的那对母子,应当便是将军府中的不可提罢。
原本是想留在将军府中与宛湘宁多聚些辰光的,但宛瑶宁被宛佳宁唬到了,生怕她再出任何状况,便趁着天色尚明,辞了宛湘宁欲带宛佳宁回宫。
齐夫人也知,若公主们在府中再出差错,这后果却是小小一个将军府无力承担的,当下便也不再客套强留,安排秦管家为她们带了些在府中用得合心的点心,恭恭敬敬地将这两位公主送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回宫的路上,宛瑶宁搂着宛佳宁安坐车内,马车正行至闹市之中,忽听见车外有人请念佛号,似乎很是熟悉。她心内猛地一惊,一股异样的情愫倾泻而出,忙掀开车帘向外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心内凉了一片,端正立于车外的,不过是个化缘的陌生僧人,并非是她心内所想之人,很是失望,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宛佳宁见了,抬眸问道:“姐姐为何叹气?难道见到了甚么不好的事儿吗?”
卷二 柔情蜜意随君侧 第十章 畅安宫
宛瑶宁垂眸看了看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没甚么。”
驾车的宦官从前从未遇见过化缘的僧人,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却见一只纤手伸了过来,手中捧的竟是些钗环首饰,并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回眸一看,正是三公主身边的宫女倚云。
倚云走出来,对那僧人微一点头,将手中的首饰尽数放在他的托钵之中,合十一礼,轻道:“我家主子信佛,只是无奈未带银两出门,只有些简薄的首饰,还可换些银钱,请大师千万勿要推辞才好。”
那僧人口念佛号,合十躬身行礼,只道:“多谢施主。”
宛瑶宁倚在车窗下听着,心内似乎被甚么揪着,脑中总是浮现出那清秀俊朗的身影,总是在梦回之际回忆起他话语的温柔,心内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与他是绝不会有一丝希望的。
宛佳宁并不晓得她心内所想,软软倚在她的怀里,奶声问道:“姐姐为何给那僧人如此多的首饰?只给一个簪子表达一下心意便可了呀。”
宛瑶宁一怔,将万千心绪尽数收起,淡淡笑道:“从前在万佛寺待着,总觉得与佛家有些缘分,见到他们如此辛苦,便想相助一二。”
宛佳宁笑道:“我母亲常说,瑶姐姐是最最善良的,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宛瑶宁微微一笑,对她道:“回到畅宁宫后,可要替我谢谢和嫔娘娘的夸奖。”
宛佳宁得意道:“那是自然的。”
又过了三日,皇太子宛攸宁请旨离宫,欲重回北疆军营。
乾德帝恩准,只叮嘱他此去并非要引起两国征战,若能何谈,还需以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时,能避战则避。
宛攸宁领旨后,定于十一月初六启程离京。
宛湘宁得到消息后,心内甚是不舍,但念到乾德帝以和为贵的圣旨,还稍稍可放心一些。
沈君琰自然晓得她心内所想,十一月初六一早,便在将军府门口备好了车马,与宛湘宁一同去北正门外,为宛攸宁送行。
宛攸宁要走,郁青青自然也随他同回北疆,不愿坐车,便骑在马上与他们同行。
郁青青待宛湘宁的态度依旧如从前一般不冷不热,平日里也不愿与他们坐在一起,偶尔在府中见到,冷冷淡淡地行礼后,便径直离去。瑾兰、瑾蕙等宫女对她的失礼颇有怨言,也对宛湘宁抱怨过几次,但见宛湘宁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便也不再提了。
如今已然立冬,吹来的风夹着一股寒气,宛湘宁着白色偏襟对眉立领袄子,外罩靛青底子花卉纹样镶边浅蓝撒花对襟长衣,下配白绸底子绣靛青凤凰祥云纹样细褶裙,在沈君琰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宛攸宁见了,急忙迎了上来,道:“如今天已凉了,你又何必出来?只消过个把月,未准我就回来了,到时再去将军府看你便是了。”
宛湘宁笑道:“你要出远门,我自然是要来送你的。”
宛攸宁心内一暖,笑着点了点头,转眸又见立在一旁的郁青青,笑容更是灿烂,道:“青青,许久未见了,”伸手向身后一指,“我已命人为你备好车马,乘车、骑马皆可。”
郁青青浅浅一笑,施礼下去:“谢太子殿下。”
说罢,她便垂首径直向宛攸宁随从队伍中走了过去。
宛攸宁目送她的背影,似有些惆怅。
宛湘宁见了,轻轻一笑,宽慰道:“兄长,万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要有耐心才是。”
宛攸宁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宛湘宁抬眸向他身后看了过去,只见两辆娇小玲珑的马车,在兵士的环围下显得有些突兀,不由奇道:“那两辆马车是……”话未说完,她便认出侍立在其中一辆马车旁的侍女,正是耶律清莬的近身侍女兴哥,当下便已了然。另一辆马车,也不必想,便知定是崔锦若了。
宛攸宁面色有些尴尬,轻轻叹了口气,道:“沈贵妃定要崔姑娘来相送,耶律清莬知晓后,亦吵着要来,于是便都来了。”
宛湘宁掩嘴一笑,揶揄道:“那兄长还不快些去与两位姑娘道别?”
宛攸宁睨了她一眼,侧眸看了看英姿飒爽的郁青青,轻轻叹了口气。
纵使对耶律清莬与崔锦若并无情意,但宛攸宁依旧念着她们前来相送的情分,分别走到车前去与她们说了几句话,也算是道了谢,而后又侧眸看着宛湘宁颔首而笑,便毫无留恋地吩咐左右:“启程罢。”
宛湘宁立在原地,看着兄长的旌旗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方侧眸看着沈君琰,轻轻笑道:“我们也走吧。”
崔锦若与耶律清莬的马车依然停留在原地,但宛湘宁却不想与她们搭话。
沈君琰浅浅笑,道:“好。”
说罢,他便牵着宛湘宁的手,向自家的马车走了过去。
边走着,宛湘宁侧眸看了一眼耶律清莬的马车,见她正掀着帘子看着自己轻轻笑,便也对她微微一笑,被沈君琰扶着上了马车,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天气渐渐冷了,凛冽的风不住地刮着,宛湘宁与沈君琰皆不想出门,便窝在锦绣苑的卧房中打起了棋谱,小几上摆了清茶与点心,两人边玩边用,倒也其乐融融。
瑾兰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捧一个琉璃玉瓶,内插几株雪白的花,煞是好看。
宛湘宁侧眸见了,随口问道:“瑾兰,你这抱得是甚么花?倒是好看。”
瑾兰轻轻将琉璃玉瓶置于书案之上,回身应道:“回公主,此乃山茶花,是奴婢方才从花园中摘的,据说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雪牡丹’。”
“雪牡丹…”宛湘宁默念,轻轻笑了,“倒真是好听,也衬得起它的样貌。”
瑾兰见了,又笑道:“方才,奴婢见花园里的山茶花都开了,还有好些个别的样的,当真好看的紧,若公主有了兴致,便可与驸马去花园赏花。”
宛湘宁侧眸看了沈君琰一眼,并不言语。
沈君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道:“花园内却有许多山茶花,除了雪牡丹,还有百合宝珠、金盏银台、醉杨妃与御衣青,都是极好看的,若你有兴致,我陪你去看一看?”
宛湘宁点了点头,笑道:“好。”
瑾兰见他们要出门,担心宛湘宁着凉,便找了件绛紫滚边粉色绸面对襟小袄,为她披在身上,边叮嘱着外面风大,过一会子便快些回来。
宛湘宁笑着应着,牵着沈君琰的手一起去了。
两人刚出卧房,还未走到锦绣苑门口,便见秦管家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行礼后躬身道:“公主,驸马,宫里来人了。”
宛湘宁神色一凛,有些讶异,如今非年非节,也不知宫里来人,意欲何为,虽是如此,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来人正是高荣,见到宛湘宁时,虽面上含笑,但宛湘宁却能隐隐感觉到他眸中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