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郁骥一边与众人寒暄,一边向她的方向迈步走去。
他将酒杯放到她掌心的时候,她正在与一群中年贵妇交谈着,谦和有礼,丝毫不若那夜的调皮叛逆。
“是你。”
她灵动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全身上下只在胸前挂了一枚玉玦,这样的搭配,丝毫不见冲突,却是堪堪得不拘一格。
接过他手中的金黄酒杯,为自己的失陪感到抱歉,步莲华同那几位贵妇点点头,便与郁骥走到一处角落。
“怎么都不来找我,你知道在哪能找到我的。”
他小声道,却不知道,自己的话语若是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却该是多么的醋意纷飞。
步莲华牵起嘴角柔柔笑了笑,两个梨涡隐约,嵌在腮边好不动人。
“最近有点儿忙。”
她握着那高脚杯,手指瞎划着圈儿,郁骥呼吸一滞,仿佛忆起当夜她的手指,就是这般在自己胸膛胡乱勾画着。
郁骥有些抓狂了,忙?你能有我忙?我、我可是郁氏的总裁!
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那众星拱月的宋老爷子一身唐装,执着一杯白酒过来了。
“原来是郁总裁,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宋先生今日寿辰,郁骥给您祝寿了!”
两人略一碰杯,一老一少,眼神都分外凛冽。
刚要仰脖将那酒全都饮了,冷不防,两人身边一直未说话的少女娇嗔一声:“爸爸,你是白酒,他是香槟,你全都喝了不合算呀!”
郁骥猛呛了一口,金黄的液体全都淋漓在西服上,难以置信地瞪着步莲华。
什、什么?他不算老年失聪吧,这个曾与他一夜柔情的丫头,是、是……
步莲华挑衅一般地,微扬起下颌,眯细了眼睛,看着他。
倒是宋规致一脸闲适,“我这个宝贝女儿呦,小时候遭过难,请一位高人给起的这个名字。名字嘛,就是个代号,谁也没法子否认这是我闺女,血浓于水,血浓于水呀!”
说完,他笑了几声,拍拍尚在石化状态的郁骥,迈步与前面的宾朋客套去了。
“你……我要是知道,我说什么也不把你带回家。”
郁骥凑近了,咬牙切齿。
步莲华玩着一缕头发,也凑得近近,在他耳畔娇哼:“你忍得住么?”
——
你莫要羡慕,也无需嫉妒,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是攥着金疙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芈闲鹤是一个值得被人羡慕嫉妒却恨不起来的人,因为他身上,有一股贵气。
这种气度,绝非是用钱堆出来的,虽然芈家不缺钱;这种气度,也绝非是用权磨出来的,虽然芈家,有的是势力。
某年某月某一天,芈家的小公子从国外归来,彼时他不过16岁,已然颇有“玉树临风,风神俊秀”的潜质,当然,以他当时的汉语水平,是断断想不到也听不懂这八个字的。
想到这八个字的,是14岁的少女步莲华。
那时她刚好情窦初开,整日不是张爱玲便是亦舒,张口严歌苓闭口张小娴,当她第一眼看见这个翩翩少年时,想的却不是那一段段痴缠纠葛的男女妙语,恰恰却是,这老祖宗留下的,文绉绉的酸言来。
两家老人言谈甚欢,都说政商其实也是不分家的,更何况,芈家的老人,那官衔,步莲华只是从新闻里听过。
她傻傻地终于反应过来,她要负责帮助这美少年,学汉语了。
那只在新闻里出现过的官员亲切地摸了摸步莲华的头,叫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地震洪水中失去家人的孤儿,却听那大官道:“是不是莲儿呀?以后要多多帮着哥哥,他是中国人嘛,在国外呆久了,连自己的话都忘喽!”
步莲华呆愣了几秒,下意识地望向父亲,说实话,她很惧怕自己的父亲。
因为,她曾经在外面住了几年。
宋规致面上含笑,心中却急道:傻丫头,还不赶紧应着!
面对她的愣怔表情,大官倒也不生气,招呼着芈闲鹤赶紧与这个小妹妹来相互问好。
第279章 难伺候
用餐时,步莲华和芈闲鹤坐在一处,两个人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惜,芈闲鹤抿着嘴角,熟练地用着刀叉,却对筷子看也不看。
“筷子在使用时,可以锻炼手部的各个关节和骨头,你试试?”
步莲华的眼中亮晶晶,友好地递过去一双筷子。
芈闲鹤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却见他接过筷子的手,又在餐桌下,偷偷勾住了步莲华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小女孩儿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
那少年的柔柔声音就落在她耳畔,呵得她耳垂一痒。
“这么害羞,难道还是处女?”
步莲华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猛地抬起头,对上芈闲鹤戏谑的一双狭长眼眸。
后者轻笑,为了达成目的而心情大好,开始试着使用手上的筷子,不禁感慨这东西好不奇妙。
她咬紧嘴唇,知道自己被耍了。
两个人一开始的关系,就是如此的不对等。以至于很久以后,步莲华才考虑,如今这个可以达到操着各地方言与当地人对骂的汉语水平的男人,是不是已经不再需要自己陪伴在身边了?
“我一直觉得她在身边挺烦的,唠唠叨叨,要不是长得好看,还知进退懂分寸,带出去不丢人也不多话,我真想叫她滚蛋。”
芈闲鹤松了松领带,包厢里灯光昏暗,气息撩人,他醉眼朦胧地冲着身边的好友嘟囔了几句。
“小鹤,你就知足吧,那么个可人儿陪在身边,还抱怨个啥呀!趁着年轻多玩玩嘛……再说了,你老子那边不是早就安排好……”
友人倒是会拿捏,见周围嘈杂,也就住了口,嘻嘻地陪着笑。
要命,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别人,他老子咳嗽一声,地球都要跟着抖。
推门进来的步莲华,含笑的一张脸,一下子僵住。
流转的光刚好打在她脸上,那一滞便一闪而过,快得险些叫人没有注意。
她笑着,主动走到坐在角落的芈闲鹤身边,俯下身来,对他轻柔地笑,“怎么,头疼?帮你按按?”
于是,芈闲鹤身边的人,都很知趣地一边同步莲华打着招呼,一边让出位置,叫她坐下。
你别管这是什么身份,这是什么关系,这些年,芈闲鹤身边的女孩儿海了去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学跳舞的学画画的学表演的什么样的没有。
然而,铁打的步莲华,流水的各色小妞儿,这是个不变的定理!
芈闲鹤点点头,刚才喝急了,这会儿果然头晕,索性靠着闭上眼,叫她给揉揉。
她的力道刚好,不疼,却也能舒缓疲劳,一直到家,那股黏在太阳穴上的柔嫩感觉,都令芈闲鹤有些回味。
“今晚别走了?”
一进玄关,随意脱掉鞋的男人,一把从后面抱住正往厨房走,打算给他倒热水的步莲华。
她挣了两下,反而将自己送到他怀里去,索性不动了,转过来对上他的眼。
“小鹤,你会不会有一天,讨厌我?”
她扬起脸,眼睛里雾霭沉沉,那里面流动的光芒,看得半醉的男人心跳都跟着停了一拍。
“说什么傻话!”
他居高临下地拍拍她的头,就想低下脸来吻住她——
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想吻她的时候,将她拽过来,反正,她在左,她在右,她总是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地方,近在咫尺,尽在掌控。
步莲华下意识地闭上眼,睫毛颤动。
他吻上她,有些粗暴,不复习惯性地温柔,也许在她面前,他不必压抑自己的心,随心所欲,犯不上伪装吧。
将她抵到墙上,那冰凉感传遍全身,这才将也有些迷乱起来的小女人唤回神思,步莲华一抖,双手卡在两人之间,轻推着拒绝。
“很晚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早上有课,不能缺的。”
她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屑的理由,果然,芈闲鹤眼神一冷。
“明早我开车送你,不会晚的。”
他没再强迫她,却提了一个建议。
在芈闲鹤的世界里,其实,建议,就是命令。
每一次,步莲华都是绝对服从的一方,可是今晚,她不想。
“不了,你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回去了,有什么事你给我电话。”
她整了整衣服,微笑着开口,小心地试探着。
他不高兴了,她马上察觉到。
“滚!”
芈闲鹤转身回了卧室,瞧也没瞧她。
微愣了一下,步莲华出了他的家,那是很隐蔽的小区,设备一流,特别是安全保密工作极好,听说很多领导的家属都在这边购置了房产,从未对外销售过。
那样的话,听在耳朵里,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她一时片刻打不到车,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也要十几分钟,她只好蹲在路边等。
正混沌着,一辆车飞快地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将她的发丝吹乱,步莲华认命地遮住了鼻子,受不了那尾气。
谁知,车开出去一段,又慢慢退回来了。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比例完美的脸来,脸的主人却很骚包地在大晚上也戴着太阳镜。
狠狠觑了一眼,步莲华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走上前,一把摘了这人的眼镜,随手卡在自己头上,这才笑嘻嘻道:“您这是打哪儿采花归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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