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煦生与寒暮雪起身行礼,入宫这几个月,萧煦生行的礼,也已越来越标准,但他此刻却是一脸的不悦,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博婉玳昨夜在沉香殿,他是知道,昨日是端午,逢年过节,妻主宿在正夫房中,这是大耀无明文的惯例,明知自己不能小心眼,但见着他们并肩而坐,心里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博婉玳与颜墨梵落坐后,博婉玳让两人平身赐座,声音婉转亲切,能滴得出水来,颜墨梵听着,心中也如打碎五味瓶,一阵怪味,应嗝得很,面上却只能若无其事的浅笑,保持着正夫的大度,不与计较。
“昨日山道上遇刺客,好在大家都没事,真是万幸,只是陛下与凤后直到傍晚才回,臣侍实在担心,今日见陛下与凤后无恙,臣侍这下也安心了。”寒暮雪一脸温润浅笑着对博婉玳说着。
“那些贼人功夫虽高,但也不是御前护卫的对手,贤贵君不必担扰。”博婉玳面色从容淡定的安抚他。“朕也命御林军加强戒备,已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寒暮雪低头欣慰的笑笑,不再说话。
四人又闲聊几句,一盏茶后,博婉玳便让萧煦生与寒暮雪先回殿去,作明日回京的准备,自已又与颜墨梵回配殿下棋。
当日下午,颜墨梵代坤宇帝在行宫外,为朝臣及诰命送行,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在众人对颜家正夫嫉妒羡慕的目光下,走到父亲身边,交待几句话,并亲手递上岭南进贡的红毛丹。
之后,在沉香殿接见许立,督促内务府安排陛下回銮事宜,因之前的行刺事件,这次他特别强调陛下的安全。
此刻,博婉玳则在御书房内召见她特令留下,明日与帝銮同时回京的杨青。
“杨统领,如今西漠国主病情已不容乐观,西漠各王争相夺嫡,此刻西漠最怕的便是我朝与之一战,并非它无此战力,而是西漠国主与她的皇女们都不愿在此刻生出枝节。而朕也自知,以如今大耀战力,就算所有兵力全部对抗西漠,都很难有把握获胜。朕想回宫后休书西漠,与西漠互通贸易,想来西漠国主此时,必能答应,朕准备让杜舁充作商人,与西漠往来,最重要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帮朕要到西漠最好的良驹。”博婉玳目光如炬的缓缓说道。
杨青明着是京城骑营领将,实际上她负责密秘完成博婉玳下达的所有任务,杨青昔日的部下,在无任务时,依旧隐在各山野中,明里务农,暗中训练,随时待命,各尽其用。
杜舁是杨青的大姑子,原是翼西一商户,早年商货曾被杨青姐妹所劫,有次连同嫡弟都被其劫走,当时杨青并未放人,却送来聘礼。之后不久,杜舁被人陷害而破产,几位侧夫纷纷离他而去,她与正夫欲投翼河自尽时,却被杨青所救,从此成了山寨管事。
“甚好,杜舁为人谨慎,且对商来货往更是精通,让她去必能完成陛下重任,若将来能大量畜养西漠良驹,真是我辈之幸事。”此时杨青听博婉玳一席话,心中也是波澜四起,兴奋不已,她也是爱马之人,若能大耀能得到西漠良驹,何乐不为。
“朕不但要与西漠通商,还要借着商货往事,将大耀的歌舞文化、勾栏妓馆、明庄暗哨曾至山贼响马统统引入西漠。”坤平帝眯着眼,看向御书房窗外的远处,谋画着如何对付西漠这一强国的计划。
她要一步步来,西漠这个屹立于大耀西北数百年的外族强国,一时半刻是很难宁它消亡,可是,有这个强大而虎视眈眈邻国存在,她这个帝王如何睡得安稳,既然无法大举从外部将他消灭,那就先从内部将它逐渐蚕食削弱。
杨青满眼震惊而好奇得看着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帝王,她无法想象,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子便有如此想法,她发现这个帝王的心机已越来越深,深到自己根本看不穿。
杨青此刻心中暗自嘲讽自己,帝王的心思,岂是自己这个山寨主出身的粗人能看的穿的。
自己所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做她的棋,做她的剑,尽心尽力的做好她交办的事,也不枉她的知遇之恩。
博婉玳转回头来意味深长的看向杨青,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许立在向凤后禀报此次陛下回銮的周密准备后,刚出沉香殿不到一刻钟,便接到博婉玳的密旨。坤平帝准备明日辰时帝銮与凤辇照原计划路程回京,但只是空銮抬回,巳时坤平帝与凤后另寻其他道路回宫,由内务府与御林军联合安排周妥,不得让其他人知晓。
五月初七辰时,明黄色旌旗林立,庞大而奢华的帝王銮驾、凤辇及后宫诸人的轿辇以最高仪仗,华丽丽的由行宫出发,返回定京皇宫,在御銮出发半个时辰后,一辆八成新暗褐色普通马车,缓缓驶出行宫侧门,向汴城进发。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颜墨梵撂开车窗的布帘,欣赏窗外的风景。
“婉玳,看那边,有条小溪。”颜墨梵发现离官道的不远处有条不小的溪水,涓涓流动,眸带期盼。“不如我们停下,前去喝口水如何。”
两人单独在宫外,不好用敬称,博婉玳便要颜墨梵直呼其名,起先颜墨梵很不习惯,但喊了两三遍,反觉的比敬称更加顺口。
“好。“博婉玳也正有此意,便令马车停下,两人牵手快走,来到溪边。
颜墨梵渴极,俯身捧水便喝,随后用手背按干嘴角水迹:“痛快,以前在家之时,只有重阳日才可去玉杵山游玩,那山泉水甘甜可口,立在水边,也觉得神清气爽,可家人去那提回的泉水,却觉的略失了份清甜。后来见书中记载,山泉原是活水,吸收天地灵气,凝成它的生气,想来我在泉边现喝,水中生气尤在,自是甘甜,由泉中提水回到家中,那水离了泉,生气便逐渐散去,便失了份甘美。这溪水定也是与那山泉一般无二,极具生气的吧。”
“墨梵,回京后在玉杵山修一行宫送你,如何?”博婉玳也极喜欢那玉杵山,蹲下身子,拉着他的手提议道。
“不好,一来那灵山奇景浑然天成,何必多此一举,再建宫宇,失了它的天然自在;二来我身居后宫,一年能有几日出游,且玉杵山就在京郊,即便出游一日便可往返,京中又已有行宫婉荷园,实在没有必要再建造行宫。”颜墨梵听她这么说,心里虽高兴,但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他不认为此次回京后还有几次出宫的机会,送他行宫,也无用处,何必劳民伤财。
博婉玳被他回绝,怏怏的微嘟小嘴,毫无预兆的扫起溪水,泼了他一身,随后双手插腰立在溪边,少了威仪,多了灵气,完全没了帝王的形成,象个山野丫头,佯怒道:“你胆敢拒绝我,这是惩罚。”
颜墨梵见此一愣,随后失笑:“我有何过?不服。”说着也泼了博婉玳一身水,博婉玳哪里肯这么被泼,又扫了一掌水花过去,两人便这么你来我往的浑身湿透。
博婉玳从没这么玩过,兴起脱了鞋,将衣袂翻入腰带中,走到溪中,踩着光滑的鹅卵石,任溪水在脚上流过:“墨梵,脱了鞋下来,很冰凉好舒服。”
颜墨梵也觉的新鲜,转头看看四周,除了他们停在远处树下的马车,与坐在车上赶车的许庆外,并无外人,便真的也脱下鞋,被博婉玳牵着,小心翼翼的走下溪去,忽见着那溪中有数只小虾,慢慢蹲下身,伸手就捉,虾溜了,人跌了。
博婉玳先是一惊,见他无事,兴灾乐祸的立在一旁嘲笑,颜墨梵双眼微眯,伸手将她一拉,一阵水花溅起……
直至天色已晚,许庆来到溪边提醒,玩闹正欢的两人才不舍的离了那小溪,回到马车换过干净衣裳。
日落时分,博婉玳与颜墨梵到达汴城,汴城位为定京之东南,因汴河而名,以汴河为界,分南城、北城。颜墨梵已为人夫,又有妻主为伴,第一次未戴帷幔在市集行走,自是舒心自在。
相携来到一家客栈,店小二见有客上门,热情的打着招呼:“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可还有上房?”博婉玳环视店内一圈后,不着痕迹的伸手将颜墨梵护住。
此时户外昏暗,两人又是寻常百姓装扮,在街上行走,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但客栈内点着数盏灯笼,比外头明亮不少,两人虽身着普通衣裳,却依旧掩不住尊贵气质,进门时又经店小二一声高喊,引起几位食客侧目。尤其颜墨梵模样,有几人眼都直了,连店小二也不例外。有位男子见状,狠狠扭了下身旁女子的大腿,那名女子才痛的回过神来。
颜墨梵见众人盯着自己的表情,心中不悦,微眯凤眼,一女子呆愣着连手中竹筷都滑到了地上而不知。
“有,有,两位客官请。”店小二欣赏归欣赏,生意也不疏忽。
博婉玳心中顿生恼意,狠狠瞪了店内几人一眼,护着颜墨梵随店小二上楼。
房间虽不大,但也还清新雅致,博婉玳看了颜墨梵一眼,见颜墨梵向她浅笑并微微点头,便定下了这间房:“这间房朕,好,将饭菜送到房里来,顺便送碗姜汤过来。”博婉玳见着刚才的情形,不想在堂上用饭,虽说她们只是爱美之心,并无恶意,但见着数双眼睛窥视自已的夫郎,谁心里也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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