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拿起什么就扔什么,皇帝扔一件物事,就看床上一眼,扔一件看一眼,最后越扔越无力,满殿的狼藉里,皇帝就重新沉默下来,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严五儿,你说我先前是不是对她太坏了,她不愿意醒来。”皇帝突然出声,对着躲在门后吓得瑟瑟发抖的严五儿说话。
严五儿不知皇帝问的到底是哪先前,但皇帝总不会对人太好,于是就说“是的呀,您可能是对人家不好人家不愿意醒来。”
于是皇帝就失魂落魄的没了言语,严五儿又觉着自己方才说错话,干站在门口缩着膀子学皇帝也不言语。
“严大总管,病人该吃药了。”是时外间有宫女传话,严五儿便出去将药碗端进来,他默默将药碗递给皇帝,看皇帝一如往常笨拙的抬起静妃的头然后将泰半的药洒在外面。
晚些时候清丰又照例来看穆清身体状况,翻了翻眼睛看了看脉象,清丰一时也拿不准人这是能醒来还是醒不来,看见皇帝那个样也不敢说什么,只叮嘱若是能给静妃进点食就最好不过了。
院首说了要给躺着的人进点食,可连药都灌不进去,哪里能喂得进去吃食,严五儿找了一堆上了年龄的掌事来,这些都是伺候过宫里老人们的大掌事,照顾病人方面该是比皇帝有经验多了,可皇帝厉声将所有人都给轰走。
严五儿将一干掌事们都安抚好,回殿时候就见皇帝欺身像是对着静妃欲行那苟且之事,即便再想尊着皇帝,这时候严五儿也险些要骂皇帝是畜生了,人都未醒,他压着人这是要干什么?
忙忙跑上前,却是见皇上一手抬着静妃下巴,一手抚静妃胸膛,嘴对嘴像是在给渡食。
他给静妃喂的也不知是从哪里要来的汤水,那么高抬着静妃下巴,即便人一点意识都无,那汤水勉强也能下得肚里去,严五儿默然无语,他看着皇帝喝一口汤,然后含了静妃双唇再给一点点哺进去,有流到外面的,就小心给擦去,垂着双眼仿佛眼前最大的事情便是给静妃哺食了。
严五儿退出去,着人赶紧下去多做些汤汤水水,这样皇帝给静妃喂得时候,多少也能吃点。
如此过了一天,静妃依旧没醒来,可紧着皇帝那么个喂法,却是偶尔无意识有汤水呕出来,清丰说这是好事,说明人的身体反应还在。
“况约是天爷垂怜,静妃尺脉还在,若是不出意外,怕是人能醒的,只是静妃肝叶养在狗肚子里,着实不是个长久之计,这两日能进点吃食就放进去自身自长是最好的了。”这日晚间,清丰看罢穆清情形,考虑良久还是同皇帝说了,说怕是要对着静妃再开膛破肚一次了。
皇帝蓦地就发出一声怪叫,院首不及反应,他却是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严五儿同清丰面面相觑,不知有这样的皇帝他们要准备什么反应。
不多时皇帝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喘着粗气红着眼睛跟院首说,那便将她的肝叶放进去罢。
院首一干人都走了之后,皇帝终于从倦勤殿里出来了,着人给他沐浴更衣,他要去牢里去看看他那亲爱的舅舅了。
已经有好几日了,皇帝无心管理朝政,满朝的大事小情都要他批示,他是丁点都不能歇着,这回歇着了,所有事情都推给户部侍郎连同三朝元老索罗处理。那索罗是高祖时期的的“科举十九人”之首,到了始元帝这里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只是碍着皇帝的册封勉强食俸禄是个有官无职样子,遂朝中所有事情皆都是韩应麟在处理,皇帝格外跟严五儿说过,若是韩应麟放范宝和出来,韩应麟就可以同范宝和一起下监了。
皇帝一路出宫往御史台狱走,御史台狱向来是关那些穷凶极恶罪不可赦的死囚的,皇帝头天夜里领静妃回宫的时候嘱沈宗正将范宝和押进御史台狱。
然,行至半路,不知怎的皇帝却是喝停了车马,掉头要回宫里,也说不出何缘由,就想回宫里去,车马一路不停最后皇帝在倦勤殿外跳下车疯跑进殿里,见得殿里情景便是大喝一声劈手就要抢人。
“她身体还是个四分五裂,你动一下试试?”野夫抱着人也不闪躲,同皇帝朗声说了这话,如此皇帝便气红了眼睛僵住了身体。
“将她放下来!”皇帝与野夫相对不过尺许,他咬牙恶狠狠地说话,胸膛起起伏伏显是个怒极的样子。
“她的心愿便是离开皇宫,皇上坐拥江山,作何就要这样强人所难?”野夫平举着人,亦是一脸憔悴,他在宫里蹲守了这许多日,终于见皇帝从倦勤殿出来,谁成想他将将进殿里来,皇帝却是回来了。
那天夜里他将一干人等收拾完毕本欲回来找穆清,谁成想不知哪里又冒出一批人紧追他不放,西城门火龙蜿蜒他也看见了,然他是万万都没想到这火龙是因穆清而起,当时那一批人步步紧逼,竟然是要将他活捉的意思,费了一番功夫脱离那些人,顺路去西城门探看,便见穆清生死未知躺在平床上被抬着,野夫不知顷刻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穆清生死未卜,当夜一盆子血水一盆子血水往出倒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心急如焚,如今终于将人抱在手里,再是不愿意撒开。
“朕便是要强人所难你又要怎样?”皇帝衔恨。
“大丈夫世间行走一遭顶天立地,敬重爱慕之意可有,侮慢强抢之心断无,两情如若不相悦,便再是自欺欺人强权霸道,终归是失了丈夫气节。”
“你怎知她非心悦于朕?!”
“她向来认为夫妻之间便是要相近如宾举案齐眉,最是羡慕前朝庞公夫妇,居岷山之南,夫妻互尊互重,倘你一日为皇帝,便断断不是她的良人,她又怎会心悦与你?”
“放屁!”皇帝脸膛发红,险些跳脚,再是忍耐不住,张口欲喊檐下侍卫。
“她身体这样,今日我且先将她放在这里,来日必然同你要人,倘你是大丈夫,你我单独相约。”
“约你娘个x,今日你能走出宫去,来日老子着十万大军将你搅成肉泥。”皇帝心道,只点头,看野夫将人放在床榻上还在瞅,皇帝手张张开开终究是忍住了。
“三个数,若你不走,今日你便再也出宫不得。”
野夫终于是要离开了,翻身出殿,一闪人影已经不见,皇帝追出去两步想将野夫捉住弄死,却是人走了之后有些颓然。
她说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她并非是相悦与他,皇帝心里骂着去你娘的相敬如宾,却是不愿承认大抵那野夫说的是真的。
这当口,韩应麟终于求见,皇帝着严五儿将韩应麟轰出去,坐在床边上越想越气,简直都要气哭了,恨得直打跌的当口,伸手恶狠狠地去捏穆清脸蛋。
穆清觉着自己仿佛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井里,一直喊叫,却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叫声,终于奋力一喊,觉着有人勾住了自己脸颊上的肉,疼的一个哆嗦想要寻是谁,四处寻找,终于井口的白光照了进来,她仰头,有个人满脸憔悴一脸愁苦直欲哭。
“怎么了,缉熙?”穆清开口,她唤了皇帝的名字,同两年前时候一样,她觉着他定然又胡闹出事儿了。
第26章 煞星
皇帝犹自是个欲哭的表情,有些呆愣的看着原本沉睡的人毫无预兆就张开了眼睛。她的眼睛真大,睫毛怎的就这么长,眼里却是无神的,看着不很健康,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能死去,皇帝这样想,及至看见她嘴唇微动,然后终于从呆愣中回神了,突然就意识到,人醒了。
“你醒了?”皇帝像个痴傻子似的问了一句,双唇绷得紧紧状若无事般问了一句,得人家一个无声的嘴唇蠕动就发急了,又问一句“你醒了么?”又是一个嘴唇蠕动,然后皇帝急着急着就自我安慰了,张开眼睛了呢,眼睛张开了怎么能没醒?于是就紧紧盯着那双眼睛,生怕那双眼睛再闭上。
穆清说“怎么了,缉熙?”缉熙没听见,穆清的声音太弱了,缉熙怎么能听见。
然下一句,她就说了皇上了,“皇上,你怎么在这里。”皇上也没听见,皇上只看见了一双嘴唇在蠕动,那双嘴唇濡湿,那是他给抿湿的,他可是看着她嘴唇要干就给渡一口汤水呢,皇上简直想要邀功了呢。
穆清睁着双眼,沉默的看皇帝,她意识到皇帝听不见她说的话了,殿里没人,她就睁着眼睛看皇帝。皇帝眼窝深陷不知什么时候眉头之间就重重聚在了一起,深陷的眼窝越发显得鼻梁高耸眉如远山,眉间的痕迹老气横秋仿佛被岁月苛待了,两颊紧紧贴着骨头是个消瘦的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那脸颊上就有青青的一圈乌青胡茬子,嘴唇上颜色也不鲜艳,看着像是大病了一场。
穆清沉默的看皇帝,然后觉得,皇帝长得也真是个漂亮的样子,倘没有那疯言疯语戾气乖张,他大约也是个卓尔不凡的英武男子罢。
穆清也只是醒来的一瞬看见皇帝就毫无意识的唤了他的名,及至听见皇帝一句一句的问你醒了么也就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想起了她被素未谋面的人抓走然后从城墙上掉下去的事,想起了临合眼的瞬间皇帝两眼爆红是个惊骇和心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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