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并不知道,娴妃因此大为惶恐,惶恐之下竟取消了原本绞尽脑汁想好的对付海佳氏、并夺回五阿哥的计策,倒是叫海佳氏暂且逃过一劫。
嘤鸣挑了个皇帝心情不错的日子,私底下跟皇帝提了庆贵人的生养功劳,又道:“皇上提倡满汉一家,可是如今宫中还没有一个汉军旗的高位嫔妃呢。”——庆贵人生了个公主,产后又大出血,虽然有嘤鸣那颗参华丹保住了性命,可失血不少,只怕得养个三五年才能利索,以后想要再有生养,估计也难。若她还只是个贵人,等三公主满月之后,就得抱去给主位嘉嫔抚养了。
皇帝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大乐意,“慧妃不也是汉军旗吗?”
嘤鸣淡淡道:“慧妃的出身,人人心里都清楚。”她一个抬旗的,可代表不了汉军旗!
“那就赏她个嫔位吧!就和愉嫔一起册封吧!”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袖子,一副施舍的模样。
真渣!!庆贵人再怎么不好,也是给你生了个闺女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闺女的娘?!太不是玩意儿了!就一个嫔位,小肚鸡肠吝啬成那般模样!!
翌日,册封庆贵人为庆嫔的旨意便下达了,也是同一天,索绰罗氏的陪嫁嬷嬷钱氏被缢死在慎刑司,尸体被运送垃圾的车送出了宫外。嘤鸣还听说,景阳宫中哭天抢地,那声儿连钟萃宫里居住的嘉嫔、庆嫔都听见了。有人私底下嚼舌根子说,索绰罗常在疯了。
疯没疯的嘤鸣倒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她真的失宠了。之前那样受到皇帝宠爱的瑞贵人索绰罗氏,如今只是个幽禁在景阳宫配殿中、不得见天日的常在罢了。她没有去冷宫,也总算保留了一个低级的位份,然而这根去了冷宫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不得自由,一样是不会再有君恩圣宠。
这一次,索绰罗氏还有机会再爬起来吗?
恐怕是悬了。
她走的路,无比狭隘,本就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她为了争宠、为了夺利,几乎与宫中所有人为敌。她树敌太多了,就算她想再爬起来,会有许多人不肯。太后不肯、皇后不肯、娴妃不肯、新封的庆嫔不肯、所有汉军旗嫔妃都不肯!!
这么多敌人,她还会有机会吗?只怕难。嘤鸣心底暗暗说出了这三个字。
皇帝知道索绰罗氏这次其实是冤枉的,但还是重惩了她。他知道索绰罗氏被皇后算计得不能有孕,但仍旧没有怜惜她。
嘤鸣想,皇帝既然知道了那个麝香手串的问题,也知道那是皇后给她的,想必也是知道……皇后为什么能给她那串麝香手串了吧?所以,他知道索绰罗氏的确有谋害过皇嗣。
皇帝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嘤鸣突然忍不住再度泛起莫名的惊慌与畏惧,那块莪术……半夏捡回来的莪术,若是皇帝知道了……
嘤鸣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
“娘娘,皇上已经有五日没来咱们储秀宫了。”半夏一旁忍不住提醒道。
嘤鸣不由一怔,呆了半晌。
是啊,一晃都过去五日了,皇帝没有翻过她的牌子,也没有来过她的储秀宫。若是在政务繁忙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嘤鸣知道,今年风调雨顺,前朝很太平。
然后,他没来。
淡淡的忧虑浮起在心头,她看着半夏那纠结的小脸蛋,对她说:“若是有一日被慎刑司带去,受了拷问,不要死撑着,实话招供就是了。”
半夏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有些迷茫,更有些糊涂。
“放心吧,你招供了也无妨,我已有应对之法。”——不就是一块莪术吗?宫里其他人或许无计可施,但是她,有法子应对。而且可以轻描淡写化解。
嘤鸣这最坏的打算,在两日后验证了。两日后的午后,她午睡后醒来,孙嬷嬷就告诉她,半夏去缎库领取她这个月份例的绸缎衣料,却没有回来。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只吐出三个字:“知道了。”在这宫里,还有谁敢无声无息抓走她的陪嫁宫女呢?
孙嬷嬷却有些急了:“娘娘,要不然老奴带人出去找找吧!许是半夏迷了路了?”
半夏又不是刚进宫,怎么可能迷路?何况还是缎库那去了不知道几十次的地方。嘤鸣刚想开口否决,但又转念一想,丢了陪嫁宫女,若是不派人出去找,有些不大对劲,便点了点头,让孙嬷嬷去忙活了。
而她,换了白芍、白芷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精心描摹自己的双眉,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玫瑰胭脂轻轻点在唇心,画一个这个时代的樱唇,那颜色,的确宛如含了一枚小小的樱桃一般。
取出那支精心收藏在锦盒中的福禄寿三色翡翠玫瑰蝴蝶簪,那是第一次去重华宫,皇帝亲手戴在他头上的。耳上带上一对莹润硕大的南珠耳环,这也是皇帝赏赐的,去年生辰的时候,皇帝赏赐的诸多首饰珠宝之一,嘤鸣很喜欢这对无暇的珍珠,不同于养殖出来的珍珠,它带着时光积淀出来的特殊光泽,而且珍珠的色泽最能衬她白皙的肤色。
就这样打扮妥当,看着镜中那完美的佳人,她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皇帝到来。
一直等,等到月色朦胧的二更。
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来到她的寝殿中。
“那莪术,被你的陪嫁宫女偷偷捡走了。”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镜子里倒映着他的容颜,没有愤怒,只有浓浓的失望之色,仿佛在说,为什么是你?
嘤鸣笑了,无声地笑了,她的笑靥与皇帝脸上的硬生生板着的脸孔形成了贤明的对比。半夏已经招供了吗?怎么要这么久?是被生生拷打了大半日,才招供的吗?真是个傻丫头啊。这就是粘杆处的本事吗?
第142章、各方忐忑
嘤鸣笑容宛如春花秋月,笑得那样美丽。
然后这样的笑靥,终于激怒了皇帝陛下。
一只带着老茧的手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那力气极大,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嘤鸣疼痛之下,完美弧度的柳眉颦蹙了起来。
皇帝脸上骤生出的愤怒仿佛要将人淹没吞噬一般,他咬牙切齿:“为什么是你?!!”
这一声吼,让嘤鸣耳膜几乎破裂。
“为什么是你?!!”皇帝再度吼了一遍,“朕曾经想过会是任何人?!包括皇额娘!!但唯独,朕没想到是你!!!”
意思是说,她用莪术加害庆嫔吗?如今现在庆嫔在,估计也会想胭脂计那次一样,在皇帝不信任她的时候,突然站出来说,相信她。
可惜庆嫔现在不在,她还在坐月子呢。
所以,嘤鸣这次要自己解决又一次的怀疑危机。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被冤枉的,这一次她还真一点都不冤枉,虽然和皇帝的想法有些出入。
嘤鸣看着皇帝,静静地看着皇帝,然后,突然的,凄婉一笑。
这样的反应,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他就如哑火的炮一般,一时间再也吼不出什么。
嘤鸣一伸手,拿起提前预备好的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只小盒子,啪的一声打开,让盒子里的东西呈现在皇帝的眼皮的底下。
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干燥的根茎。
骤然,皇帝瞪大了眼睛,也骤然松开了那只死掐着她下巴的手。
嘤鸣也松手了,锦盒连同里头的根茎一起掉在了地上。那跟进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嘤鸣抬头看着皇帝那惊愕的表情,却无比平静地问她:“为什么不来问我?”
皇帝呆滞地看着她,身子不由地一颤,发干的嘴唇阖动了两下,竟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皇帝自然认得,那是一块莪术根茎。当初太医院开给索绰罗氏的药中的莪术。并未切块。就是这样的根茎,后来被丢弃,再后来被鸣儿的侍女捡了回了储秀宫。
嘤鸣看着镜中的自己。下巴上已经被掐出了好几个紫红的指引,隐隐生疼,连骨头都带着酥麻的痛觉。
“为什么不来问我。”嘤鸣直视着皇帝。
“朕……”他干涸的喉咙里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粘杆处的调查结果是。丢弃莪术的地方,鸣儿陪嫁侍女半夏经过那里。那里是东六宫倒弃废物的地方。东六宫储秀宫的宫女特意去哪里,便是极大的可疑之处。所以,他犹豫数日之后,让粘杆处暗部拷问宫女半夏。半夏挨不住酷刑,已经招供了,承认她捡走了那块莪术。带回了储秀宫,之后的她就不知道了。
这样拷问出来的结果。皇帝理所当然便认为,是嘤鸣在陆氏的催产药里加了莪术。可是没想到,那块莪术,现在就静静躺着他脚下的方砖墁地上。
鸣儿问他,为什么不来问她。
是啊,朕为什么没有来问她,为什么又怀疑她了呢?
嘤鸣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样也就可以了,其余的,她不需要再编织任何解说之词来跟皇帝说了。一块从药园世界里拿出来的莪术,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嘤鸣站起身来,把皇帝一人撩在这里,径自进了里间寝殿中,天都这么晚了,她也累了,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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