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忠廷为自己在关键时刻及时审时度势、调整方针把许贺林带回来加以培养这一点沾沾自喜。虽然次子一家冥顽不化实在叫他恼怒,不过有个许贺林好歹能够安抚他的怒火。
他把次子一家赶出门不过是应对举措,意在让他们为自己的过错有所思省,等过一段时间再将他们引回家中,一切还像从前那样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许忠廷心中算盘打得响,很快迎来了他的寿诞。为了冲去近段时间的晦气,他决定把这次寿宴摆得盛大隆重。
虽然不比老皇帝七十大寿隆重,但他身为当朝阁老,地位超然可见一斑。宾客络绎不绝,皆是京中名声显赫的世家巨贾、重臣要员。许忠廷穿着一身紫金琉边大袍,显得精神焕焕。许贺林陪他在门外迎客,眉目较之平常也多了几分喜色。
府上大红灯笼高挂,喜气洋洋。无论昊王还是暠王党派的人,许忠廷皆笑脸相迎,好似今夜不分朝上朝下、不分敌我,人人皆宾,来了便是给足他阁老面子,让他老人家分外得意。
许忠廷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不望将许贺林拉到跟前,一方面为其引荐,另一方面也是拓展仕途之路。
此时有下人来报,大辅司赵清来了。
赵清一来是长公主驸马,二来又是朝廷重臣,许忠廷虽与他不对盘,但还是带上许贺林亲去相迎。相互皆为同僚,彼此恭维寒暄,加上许府摆设寿宴,赵清命随从将贺礼一提,送到许忠廷手中。
正如许忠廷看不上赵熠,赵清在他眼里亦就是个吃软饭的,若非碍于一层身份职位,许忠廷必定不屑一顾。但老狐狸如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收下贺礼,一脸云淡风轻,言笑晏晏。
当许忠廷注意到赵清的目光落在许贺林身上时,心中得意,拉过许贺林来:“说来赵大人可能还不曾见过,这是老夫的孙儿贺林,往后朝中任职,还得有劳赵大人多多担待。”
赵清倏而一笑:“大家都是自己人,阁老说的这话可就见外了。”
许忠廷微愣,就见许贺林上前一步,向赵清深深鞠了一躬:“老师。”
周围三五成群相聚不少朝臣,他们在瞧见这一幕时纷纷往回看,煞是诧异。什么时候许阁老与赵辅司走得这么近?人家那位声名显赫的孙子都拜给人家当门生,他们竟浑然不知,消息也忒落后了些。
不说旁人,就说许忠廷自己也是一脸糊涂,等回味过来,整张脸都黑了。
当事者赵清含笑颔首:“听说你入了通政司,我还在想不知需不需要出面替你打点一二,如今看来有阁老在,可就没我什么事了。”
“哪里的话,老师的恩情贺林铭记于心,若非近日琐事缠身,必亲自前往公主府拜会于您。”许贺林话语间尽显恭敬遵从,比面对许忠廷时的态度好得不只一丁半点。
许忠廷心中那个恼火,在场宾客太多,他又不好立刻发火,只得按压下怒气,干笑道:“贺林,原来你与赵大人已有交情,怎的不与爷爷说说?”
许贺林瞥过他,不咸不淡地笑:“可不凑巧,当年在我落难之际多亏有老师倾力相助,若非这些年有他提携教诲,恐怕贺林是没有今时今日的学识成就。”
许贺林的每一句话都在戳痛许忠廷,他盯着笑得云淡风轻的赵清,转眼又看向冷淡凉薄的许贺林,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立刻铁青了脸。许忠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贺林,你立刻跟我过来。”
面对他重重质疑的口吻,许贺林却抽离手:“今日得见老师实属难得,我理应亲自坐陪,就不与你到大厅招待宾客了。”
许忠廷震惊又愕然:“你反了不成?!”
许贺林眉梢微抬:“此话怎讲?”
许忠廷强忍怒意:“就算你想找靠山,也不该找赵清!别忘了自己是许家的人,衣食住行都是我给你的,你若没有我,怎有今时今日的风光?若敢再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立刻——”
“像赶走二叔那般赶我走吗?”许贺林轻笑一声,震住了勃然大怒的许忠廷。许贺林深深地看他一眼,用一种怜悯的口吻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啊。”
许贺林甩袖,牵引赵清往里屋走去,留下僵直背脊的许忠廷。
☆、了结心头之恨
这一场寿宴本该办得喜庆热闹,可因为许贺林的突发事件令许忠廷恼恨不己。他没想到许贺林背着他瞒了这么多事,原来许贺林这些年并非落魄在外,而是拜入了赵清门下,被他藏了起来。
如果赵清一直有意培养许贺林,那么沐水城治水之事他必定知晓,难道他们是故意设计让许贺林名声大噪,引诱他上勾的吗?许忠廷越想越不对,焦虑急躁,一夜惴惴,再无心于寿宴当中。
许贺林与赵清这一层师生关系很快在百官中传开,引起热议。与许忠廷关系交好的人则直接找他问个明白,究竟许贺林那叫怎么一回事?是许忠廷暗中的授意还是连他自己也毫不知道。
许忠廷僵着脸,怎么答也不是,索性一个字也不说,任外人去猜测。这事他绝不能轻易说出口,赵清的立场很特殊,许贺林与他接触本就奇怪,如今把事揭开了,有什么用意?
许忠廷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夜,待寿宴散了,他才得知许贺林竟随赵清去了公主府,今夜将不归宿。他心中恼火,又奈何不得,只得忿忿返回寝屋。
可等他回到内院,环望这偌大的府邸,竟没有几处主人家的屋院亮着灯火。许忠廷恍然想起,自从许歆琳死后,其母刘氏伤心过度,去了佛寺暂住,小半个月没在家中。他的夫人早年逝去,虽然还几房妾室,但年老之后便不再留意。次子一家被他赶出家门,那一片属于他们的屋院也彻底黑了下来。而许贺林的院子就在他隔壁不远,却也因为去了公主府而黑灯瞎火。
三个子女当中,长子英年早逝、次子不争气被他赶出门、嫡女也已关系决裂,纵观整座许家宅竟只有他一个老人,什么血脉骨亲都没有了。
许忠廷望向这一片漆黑,心中忽生苍凉,无比悲戚。
*
许贺林敢当众驳了许忠廷,说明他已经不再忌惮他了。
许忠廷有意让许贺林接掌许家,故而家中事务很大程度上已经过渡到了许贺林手上。他自以为就算让许贺林接手,但主掌大权的终究是自己,许贺林手里捏点权不足为患。
可许贺林既然有备而来,又怎会只是想从许忠廷手里挖点权过去那么简单?他要的是让许忠廷永无翻身之地,在接手许家之后,他着重清查许家手里的帐簿,挖掘他手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许忠廷当了十几年的官,这官服之下暗藏多少油水殊不可知,他这样的老狐狸自然藏得极深,可既然他有意让许贺林接手,多多少少会向他透露一些隐密,这便足够许贺林有迹可循。
令许忠廷没想到的是,在许贺林与赵清这层师生关系公开之后,赵清公然替许贺林作主,替他将多年前凶獒伤人之事翻案重审。都察院都御史与赵清交好,替他重审旧案很卖力,很快就将许庭生给扯了出来。
正巧许庭生近期涉嫌命案,又与旧案扯上关联,被都察院提出来重点审判。很快旧案被推翻,许贺林的清白得以重见天日,许庭生的罪证却令人望而生畏。由于涉嫌一条人命,昊王那边的人催得紧,许庭生最终被判了死刑,择日斩首。
为此许墨生携妻哭闹公堂,他们这么多年唯这一子,若儿子没了,将来怕是后继无人,无继香灯。只可惜他们的可怜得不到他人的同情,行刑之日将至,已是无力回天。
许贺林的清白一现,许家可就倒霉了。不少人唏嘘不己,若说谁人能够在当年瞒天过海,那怕是只有许阁老有此本事。他为一己私心牺牲无辜孩童将之顶罪,便是推人于火海,其心狼毒,人人蔑之。
审讯一出,许忠廷立即被朝廷追责。可文武百官尚未质问,许忠廷先一步当场晕眩,被人给扛着回了许家。事后有传许忠廷大病一场,病得浑浑噩噩,连句话都答不出来,这才暂时躲过了朝廷的追责,在府内闭门养病。
他这一养病,许家的权柄瞬间就落到了许贺林手中。许忠廷恨许贺林入骨,暗中召回次子一家。可谁知次子因之被驱出家门一事怀恨在心,后有许庭生诬陷入狱死期将至,加上许忠廷现在是万夫所指、罪责难逃。他们索性与许家划清界线,投靠暠王麾下,与本家彻底恩断义绝了。
许忠廷终其一生为这他许家氏族算计,到头来众叛亲离、什么也讨不得好,原来装的病彻底成了真病,病入膏肓。
借此,许贺林横扫许家内不服从、不听令者,将许忠廷的心腹手下一一肃清。许忠廷偶有清醒之时,发现许家早已经脱离他的掌控,更加怒极攻心,险些一命呜呼,全赖许贺林叫大夫给他吊着命,这才得以活下来。
人人都道许贺林敬孝,当年被许忠廷如此陷害如今还能如此为他。只有许忠廷心知,许贺林不是不想他死,而是吊着他的命不让他那么快死。他要他遭受内心摧残、受病痛折磨,活在痛苦与煎熬当中,了结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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