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淡淡一笑:“此书画并不是真迹。”
王公子大惊:“不可能!这是我花了重金买来的,怎么可能是伪迹!陈兄莫信口开河!”
朱公子把卷轴递了过去,对陈公子说道:“陈兄还是看一看的好!我瞧着这书法倒没什么问题!”
王公子附和:“对!陈公子既然说这是伪迹,你倒是说出令我信服的证据来!”
谁知陈公子却淡淡的说道:“王兄说自己附庸风雅,此话还真是贴切!”
说着话,他背过了身去,不经意间却望见了笔直站着的郭葭。
郭葭单手背负,一手轻摇折扇,眼含笑意的看着陈公子。
陈公子陷进了那双眼睛里,竟情不自禁的对郭葭晗了颔首。
郭葭微微一笑,大声说道:“这位公子说得不错,这幅字画的确不是真迹。”
一边说着,她挥了挥袍袖,大步走上了前去。
☆、五十六 陈彧
众人闻言,纷纷抬起头来打量郭葭。
郭葭走到亭子里,指着他手中的卷轴:“可否允许在下详观?”
朱公子爽快利落的递给了她,眼睛却还盯着郭葭瞧。他喃喃自语:“奇怪!奇怪!我好像见过你……”
郭葭默默地浏览一遍,轻笑:“模仿的人倒是个行家!只可惜呀,不该来干这种不光明的勾当。”
王公子挑眉:“听阁下的语气,似乎与那沈公子很熟的样子?”
沈青看了看他,温和的替他释了疑:“这倒不是,只不过是曾有幸,与沈公子对坐闲谈过罢了。”
此时,那朱公子如醍醐灌顶般说道:“哦~难怪我瞧你眼熟,也许我曾在风月满楼见过你呢!”
郭葭轻笑着却不接话。她指着卷轴上的字,把话题岔了开去:“几位瞧这幅字,与那沈公子所书却是毫无二致。但请各位细看——”说着她指着其中一个字:“此字起笔沉稳,但勾尖不锋,失了锐利之气,与诗题《从军行》显然不适从。所谓一点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画失节若壮士之折一肱骨,此处坏了笔,这篇作品也就折价了。这是其一。”
刘公子问:“那其二是?”
郭葭浅笑:“其二,据在下所知,沈公子为人清峻入骨,正直不阿,虽屈居艺馆,也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了。她的笔风吸取了前人的精华,更多了几分肆意放纵,是个不受世俗拘束之人。然,再看此篇,文锋看似硬气,字里行间总透着圆滑,多了几分世俗之气。可见本文笔者多半只是个以字计价、以此为生的匠人罢了,称不上是行家。”
她说了太多夸赞自己的好话,幸而脸皮厚,否则早就脸红得露馅了。她瞧了陈公子一眼,却见陈公子也正瞧着自己,虽然面无表情。
朱公子琢磨了一会,附和道:“听公子这么分析,在下心中反倒对你深信不疑了!王兄,这下你送给我,我也不要啦!”
“王兄看来也是叶公好龙啊哈哈……”刘公子跟着打趣起王公子来。
王公子感觉在众人面前折了脸,心中颇为不服:“如此说来,阁下定然也是个书法行家了?”
郭葭谦虚的摇头:“在下可算不上!”
“公子别推辞啊!”王公子一听来劲了,立马转过身去吩咐自己的小厮,“三儿!快取笔墨纸砚来!请这位公子大挥毫墨,让咱们这些外行长长见识!”
他料定郭葭只是个说白话的,原本想让郭葭难看,谁知郭葭假意推辞了一下竟说道:“在下也不是行家,只不过与沈公子相交了一段时日,也算收到了一点熏陶,比之在场几位,恐怕还是能比上一比的。既然几位仁兄要在下来,那在下只好献丑了!”
好大的口气!
几人闻言,胜负之心被激起,心里也更加好奇了。
郭葭接过了毛笔,心中赞叹了一声:徽州狼毫!看来这王公子于这书法之上,倒也颇下了些功夫!
红裳慢慢的为她磨好了墨。
郭葭轻挑笔尖,均匀的蘸了浓厚的墨汁,想了一下,在纸上落下了痕迹……
众人一瞧她的姿势,便知这是行家的模样,一个个的都是大气不敢出!
郭葭一时兴起,手下笔走龙蛇、运势如风,写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此刻不是沈青因而要藏拙的事情,于是她不着痕迹的减了五分力度,持续潇洒的写着。
陈公子独自一人在侧,既无惊喜,也无担忧,仍旧是淡淡的表情。
朱公子等人静候片刻,郭葭站起身来将毛笔轻轻放下,一张龙飞凤舞的草书已然写成!
墨宝未干,朱公子等人却围了上去,对着这幅字大谈特谈了起来。
郭葭抽身出来,见陈公子仍旧站在一旁,不由得起了搭讪之心。
“陈公子为何不为鄙人指点一下?”郭葭问。
陈公子挑眉:“阁下的水准在我之上,何必要我来指点?”
朱公子闻言转过身来:“陈兄这可就错啦!你还是过来亲自看看的好!”话虽如此,他也知晓陈公子的性格,并不来拉扯他。
陈公子见郭葭气定神闲的样子,轻声问道:“阁下又何必藏拙?”
郭葭愕然:“这你也瞧得出?”
陈公子把头偏向别处,不再做声。
郭葭安静的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敢问阁下是哪里人士?”
陈公子转过身来注视着郭葭,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奇怪。
隔了一会,他答:“在下陈彧(yu),田禾茂彧的彧。家父行中书省员外郎。”
“万物之滋曼彧然也!好名字。“郭葭感慨了一会,又猝不及防的问道,“敢问陈兄,家中可有娶妻?”
红裳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家小姐口中所说的话!
却见郭葭直视着陈彧,仿佛问的只是个寻常的问题。
陈彧或许是觉得面前这年龄小小的公子幼稚有趣,诚恳的回答道:“至今未娶。”
郭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尚有一通房。甚合我意。”
陈彧看似不经意的又补了句,却时刻注意着郭葭的反应!
甚合我意是指……身体上?
郭葭不敢细想,脸色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如此甚好……唔……甚好!”她慌不择言,自己都不知道甚好个什么。
一边的红裳替自家小姐羞恼得想遁地而逃!可她却偏偏什么也不能做。
果然,陈彧好笑的开口问道:“什么甚好?”
郭葭定了定心神,坦然自若的说道:“在下见公子谈吐不凡,心想这样的好人物,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阁下是指?”陈彧试探着问道。
郭葭笑了两声,说道:“陈兄莫怪在下唐突。鄙人家有一妹,肤白貌美,芳龄十五,尚未定亲。做兄长的忧其终身大事,这才瞒着双亲为其四觅良人。”
红裳听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难道大小姐是来为二小姐寻姻亲来着?可是按照大夏朝律,家中女儿出嫁须按长幼顺序,大小姐未嫁,郭笙是万万不可出嫁的。
红裳大吃一惊:难道是……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大小姐也太胆大了!
☆、五十七 相约
陈彧不由失笑:“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郭葭答:“舍妹从小便得在下喜爱,因是如此,我才来亲觅良缘,为她寻一好夫婿!”
陈彧对她的说辞感到奇怪,他想了一会,问:“婚姻大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
郭葭答:“家父力不能主,家母逝世多年。长兄如父,这是我理所应当的。”
陈彧再次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郭葭,见此人虽然行事有些离经叛道,然而谈吐文雅,气质不凡,又是个善于书法的,他很想讨厌他,却实在讨厌不起来。
再者,做哥哥的长这般模样,想必妹妹也不会差……
罪过!想到哪里去了!
陈彧猛然回了神,他收回探寻的目光,问郭葭:“敢问公子来历?”
郭葭拱了拱手:“鄙姓郭,永宁人士。”
陈彧不答话。他扫了一遍山林间穿行漫步的人们,看了一眼郭葭,眼神不解。
郭葭心领神会,对他呵呵一笑:“不错。在下专程为你而来!”
陈彧眉头一挑,问:“咱们此前可见过?”
郭葭笑言:“陈公子的美名全城皆知,在下也当得上是翩翩美男子,听说你俊逸无双,在下心生不服,这才跟着来了!”
陈彧也笑:“那你现在可服气?”
郭葭背着双手,走到凉亭边去赏玩风景,慢悠悠的应道:“向来都是男子向女子求亲,可是鄙人听说,向公子府上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现在看来,呵呵,在下服了!”
陈彧也笑:“郭公子胆子很大啊!”
郭葭抿嘴,答道:“许多人都这样说我,陈公子不是第一个!”
陈彧不语。
此时,微风渐起,凉亭内的暑气一扫而光。
“听闻下月初三,此地将有彗星陨落。陈公子若是有意,在下于此地备下美酒,盼与陈兄一约,望陈兄赏脸?”
红裳无语:这扫把星有什么好看的!
郭葭等待着陈彧的回答。
朱公子三人对着一幅字正激烈的争论着什么,没有把二人的对话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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