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杰用的是一套青瓷茶具,甚至泡的茶叶也是一种来自福建府的铁观音,夏侯翼对这种茶叶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念辗转间想到的就是他在福建府那边呆过一段时间的,而且喜欢喝铁观音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夏侯翼自信他身边并没有那种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么这位郑家大公子此举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间的巧合罢了?
郑杰将手中泡好的清亮翠绿茶汤递给夏侯翼,夏侯翼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一仰而尽,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味香,口感醇厚,好茶!”
夏侯翼的动作多多少少带着敷衍,郑杰看在眼里也不恼,还是一如刚刚那般温和的说:“泡茶讲究茶具、用水、水温、环境、心境、甚至连身上的衣服有时候也有讲究,如今郑某在茶道椅子上也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要想达到蔡襄那种境界,光是一个水温就够我研究了,像他说的‘候汤最难,未熟则沫浮,过熟则茶沉,前世谓之蟹眼者,过熟汤也。沉瓶中煮之不可辨。故曰候汤最难’,我私下里也认为这候汤也确实最难。”
夏侯翼不置可否,他一个武将又不好风花雪月,这些事情……呵呵。
“要是郑兄今日想研究这茶艺的话,改日在下定当带个精于此道的人过来跟郑兄探讨,在下乃是一员武将实在做不来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
他看着郑杰说的一点都不隐晦,然后就在郑杰眼里看见了那么一丝惊讶。夏侯翼气定神闲的端起小茶壶有给自己到了一杯。仍然是一仰而尽。
郑杰一下子失笑,他有些潇洒的将手中的一个专门用来取茶叶的木夹扔到那一套茶具上面,笑得很是轻松自在的说:“原想着跟夏侯兄弟多年不见。彼此会生分许多,因此才打听到夏侯兄弟的喜好,恰好为兄也喜欢这铁观音,因此就借了这泡茶的功夫跟夏侯兄弟慢慢熟悉起来。却不想夏侯兄弟这么多年仍然是那时候的少年心性,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
夏侯翼也适时的露出一点微笑:“不瞒郑大哥。我自从回了京城就一直在军中,军中之人直爽没有那么多钱弯弯绕绕,一般能动手的时候就绝不动嘴,这一点跟我简直完全契合。这茶叶么,在我眼里跟那些路边一文钱三大碗用来解渴的茶其实没什么区别。”
郑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夏侯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
夏侯翼听见他这么说也不接话,只捡那些茶点往嘴中塞了几块。郑杰见状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小狐狸!”
再次开口就有些有些无奈:“既然夏侯兄弟如此坦率,为兄也不好再隐瞒了!”
夏侯翼正经危坐的看着他。
其实两人之见至少十年没见过面。怎么可能一见面就亲热的什么话都能说呢,只不过是在比耐心罢了,谁的耐心更久谁就能占上风,但是夏侯翼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虽然比耐力但是夏侯翼显然更懂得如何先发制人。
只不过如今以他们所处的形势来看,郑杰分明在清楚不过,那件事情对夏侯翼来说可能无伤大雅,但是他自己却不行,他有妻儿母亲要顾,不想夏侯翼孑然一身……
他破釜沉舟一般说:“这几日下雨,我那小厮闲来无事去了一个他关系较好的朋友那里喝酒,却不想他那朋友醉酒之际说出来一个很是惊人的消息。”
夏侯翼不动声色,郑杰看了他一眼又给他的茶碗里续了一杯水才说:“那小厮乃是我父亲的常随,据说前一日我父亲见了个人回来后很是开心。”
他有些苦笑的看着不动如山的夏侯翼说:“夏侯兄弟就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郑大哥既然如此说想来肯定是我熟悉的人,并且跟我有关吧!”
郑杰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多了!”
夏侯翼不接话,他也看出来了,这位昔日的郑杰若是以前还算一眼能看透的话如今则是连这张脸都看不透了!
想想他们家再想想自己,一个是亲爹给自己添堵,一个是亲叔父、亲祖母,两个人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多少,罢了,就当顾念当年的一言之恩吧!
“郑大哥不妨有事直说吧!当年我被人欺负你出言相劝,我一直记着你的情分。”
郑杰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慢慢荡漾开来,轻笑出声:“这世上如同夏侯兄弟一般知恩图报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有知恩图报也有恩将仇报,只要我夏侯翼在一天,想报随时都可以报回来。”夏侯翼淡淡的说。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就是他愿意的话就知恩图报,他不愿意的话就能将那人推到谷底去!不过这也将郑杰说的再没有后顾之忧,他站起来长长的对着夏侯翼作揖:“是郑某太过谨慎了!一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夏侯翼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只不过如今两人之间是敌是友不分明,他只能说:“我猜着是我二叔去找安国公了吧?”
夏侯翼结合自己安插在老宅的人回的话,再想想郑杰突如其来的找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安国公如今还有一部分兵权掌握在手中,恰巧我堂弟被流放的地方似乎距离安国公管辖的地方不远,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二叔向安国公求情了。”
夏侯翼说的很是笃定,郑杰一时间没想到夏侯翼竟然了解的如此透彻,这件事他说是自己的小厮无意间问出来的,但是谁知道这无意之间又有多么的无意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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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话 各有不幸不幸人
郑杰是原本是抱着一种跟夏侯翼互惠互利的心思来的,他见识过夏侯翼初回京城满眼警惕的样子,也见识过夏侯翼暴打他的堂弟夏侯帅下狠手的样子。
这些年来他谨小慎微避开自己父亲的小妾和疼爱的两个儿子,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出错,以后安国公的爵位还是自己的,但实际上却是他的不作为和退让换来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要对他赶尽杀绝。
哪里想到夏侯翼不按常理出牌,原本两个人一起唱双簧的,哪里知道最后是自己一人独角戏,对方根本不配合。郑杰此时也只能苦笑一声:“看来是我多虑了,夏侯兄弟心中自有丘壑。”
夏侯翼摆摆手,这个时候很是安心的将自己的后背给了郑杰,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天上不断落下的雨水,心中一片清明。
到了这个时候郑杰哪里还有隐瞒的必要?竹筒倒豆子一般干脆利落的将夏侯翼的二叔跟自己父亲之间交易说了出来。
郑杰有些自嘲的说:“原本想借着夏侯兄弟将这件事摆平的,夏侯兄弟久居京外可能不知道,我这个安国公家的大少爷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什么都无能为力,无力护着自己的母亲,如今连自己的妻儿都想借助你这个外人的手护着,实在是无用的很。”
“红尘俗世中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郑大哥跟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何必妄自菲薄。”
郑杰听完夏侯翼这话心头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夏侯翼,他以为自己触怒了这个位高权重的少年将军,以夏侯翼目前的地位来看。虽然他的官职还有他的年龄都比很多人小,但是谁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以官职和家世来衡量这个年轻男子?
因此在郑杰以为夏侯翼对他心中恼怒的时候,郑杰再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他心思不单纯,目的更不单纯,原本以为夏侯翼被人利用定会生气的。哪里知道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认同的话?
“夏侯兄弟不怪我?”郑杰高兴完了眼中就有些复杂。
夏侯翼并没有转过头。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旦话说出来就是泼出去的水,而且郑杰如今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思。他一旦应下来,相当于连郑杰身后的人也保了下来。
“无所谓怪不怪,身不由己的事情我也做过。”
郑杰听到夏侯翼真么说,心中一时间也五味成杂。这世上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想到夏侯翼的过往。他一时间也有些默然。
“夏侯兄弟大人有大量,实在叫为兄羞愧不已。”
夏侯翼心中并没有他看起来那样平静,毕竟安国公厌弃自己的大儿子,他却伸出援手。这就变相的表明了自己对郑杰的维护只是这样一来就是跟安国公为敌了,不然为何郑杰乃是正房嫡系,却把日子过得如此艰难。还不是因为众人都在揣摩安国公的心思没人敢对郑杰示好,平日里面子上倒是客客气气的。但一旦有事的时候就不得了。
如今他自己身上的官司都不断,再加上郑杰……夏侯翼此时扯扯嘴角,有些光棍的想“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仔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夏侯兄弟,如今咱们摊开了说,我也不怕你笑话,你二叔花了不少银子去给了我二弟的姨娘,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不同,自从前些日子你提出了将平南侯府的爵位还给陛下就有很多人对你暗中不满。我父亲更是公开说你数典忘祖,不忠不孝。”
他苦笑的看了一眼夏侯翼,“我知道这些话是我父亲说的如今我透漏给你你会看不起我的为人但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