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贵妃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紫色雪缎披风解下来递给宫女,见女儿将自己的宫殿砸的稀巴烂也没表示什么,显然对这种情况很常见了。
七公主兰润见母妃如此冷漠淡定,带了些怨气的指责道:“我从小你就这样,我长大了你还这样,我现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崔皇贵妃脸色有些僵硬,她身边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嬷嬷看的大为心疼,有些埋怨的说道:“公主怎能这样伤娘娘的心?娘娘只有您一个女儿,她做什么都为了你好……”
“啪!”七公主未拿鞭子的手一巴掌扇了过去:“狗奴才!本公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算什么东西!”
那嬷嬷捂着脸不敢说话,眼中俱是不可置信,她伺候贵妃娘娘多年,还从来没挨过别人一根手指头!
“够了!”崔皇贵妃不耐烦的揉揉眉角,“你是不是我生的你自己清楚!这合宫上下吃穿用度,花费开销,谁能越过你……”
七公主长了一张同崔皇贵妃相似的瓜子脸型,却没有继承崔皇贵妃柔美清丽的五官,她眉眼中自带着一股英气,小小年纪也已经是一个潋滟秾丽的小美人了,此时她的杏眼里是浓浓的讥诮:“母妃从来都会自欺欺人,这宫里从我出生开始就有一个人能越过我,呵,自然她的母亲也能越过你!即使死了,你也代替不了她!”
“别说了!”崔皇贵妃仿佛是被女儿说中了她的心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你不想听,我却偏要说!她兰齐朵,跟我们所有姐妹名字都不一样,父皇以皇族姓氏作她的小名,她的名字里还带着大齐的国号,哥哥们都没有这个殊荣!即使御史们谏言父皇都压了下去,她明明年纪最小却被唤作元嘉,她的封地比几个兄长的还要大还要富足!如果可以,我情愿二哥做太子,至少……”
“啪!”崔皇贵妃见女儿越说越不像话,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打了回去,这下轮到七公主不可置信了,崔皇贵妃却仿佛被她那些话惊醒了一般,但也看都没看她一眼。
“今天所有在这的人都给本宫听好了!”崔皇贵妃看了一眼四下跪着的宫人,“出了钟翠宫的大门,刚刚听到的话都带到棺材里去,全当自己方才没长耳朵,嘴巴都闭严实了!我要是听到外面半句风言风语,一律打死了事!”她漫不经心的转身,似是叹息一般:“这宫里啊!最不缺的就是人!”
跪着的人包括那些贴身侍女都有些发抖,她们表面上风风光光是娘娘身边的得意人,实际上是好是坏全凭主子一句话,此时全都高呼:“奴婢(奴才)不敢!”
“只要你们忠心为我和公主,我自然也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李嬷嬷,”崔皇贵妃看了一眼刚刚被女儿打了一巴掌的嬷嬷。
“奴婢在!”
“你带他们下去,一人赏十两银子!”
“谢贵妃娘娘赏!”
“你们都下去吧!”
一时间大殿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七公主犹自捂着脸沉浸在被母妃打了一巴掌的震撼中,此时却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刚刚还威严果断、清丽柔美的皇贵妃此刻眼神冷酷的掐着女儿的下巴说:“我崔月婵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女儿!”
七公主从未见过自己的母妃这种模样,一时间吓得连呼吸都不敢,这一瞬间她清楚地看清楚了母妃眼中的厌恶!
“你如果是个皇子多好!”她师生的抚摸着女儿的脸蛋,耳中却回想起那个男人十年前温柔又残忍的话:“以后你的位子会是皇后之下最高的那一人,但也只能仅限于此,其他的,朕……给不了!朕需要一个人来打理好这后宫,不是你还会是别人,但月婵,除了皇后朕只信你!”
就因为这该死的几句话,她嫉妒又甜蜜,拼着一口气将这宫里打点好,让他在前朝再无后顾之忧……
“母妃!”七公主见母妃走神,怯怯的喊了一声,她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了,只求母妃不要用这样的神情看她!
崔皇贵妃用一双平静又看透的眼神对七公主说:“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你德母妃教你的吧!她是不是从来不责备你?也不对你大声呵斥?还会笑着听你抱怨你的父皇,听你说你讨厌的妹妹?”
七公主心虚的低下头。
“也是我的错,什么都给你了,就是没把你教好!”她还是那么平静,“那你可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到你父皇的耳朵里,会怎么样?”
崔皇贵妃也不等女儿回答,抚摸着女儿年轻的面容说道:“你的父皇呀!会说母妃教导无方,不懂规矩,连女儿都教导不好怎么管理这后宫呢?”
“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就是我和德妃在一旁协助宫务的,除了德妃还有谁会接手宫务?”
崔皇贵妃眼神柔的能滴水:“一个有着皇贵妃之名却没有皇贵妃之实的女人,在这宫里连那些低阶的嫔妃都不会放在眼里,奴才们更是捧高踩低,到时候啊!你身上穿的这洒金玫瑰百褶裙,你耳朵上戴的明月珰,你头上的红宝石步摇,呵呵,可能以后连你的六姐姐都不如……”
七公主想到自己有一天如同六姐姐那般默默无闻,总是低着头,连八公主那样一个小小贵人的女儿都敢欺负,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然而最叫她恐惧的是自己的母妃,因为她听到母妃说:“我把自己能给你的一切都给你了,到头来你却跟着一个外人在我的心上捅了一刀……”
“不是的,母妃,母妃!不是的!”七公主见母妃眼中似乎有水光,彻底慌了,她抱着崔皇贵妃的大腿说:“母妃,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吧!”
“我累了,你回去吧!回去了好好想想我今天的话!”
“母妃,母妃……”
☆、第二话 玉面将军道是谁
“殿下觉得这身装扮看着可还喜欢?”
图平温和的看着镜子前的少女,满眼都是赞赏。
那镜子是西洋进贡的玩意,据说是用水银打磨的,光可鉴人不说,站在镜子跟前,整个人更是纤毫毕现,连脸上的细微毛孔都能照的清清楚楚。
镜子里的人挑挑眉无所谓的对图平说:“你伺候我这么多年,这点眼光我还是相信的!”
图平眼里的笑意更是浓了,少女说完拿了一本书随意的靠在窗前的榻上,她穿着一套大红色的金丝织锦骑装,袖口用护腕扎的紧紧的,此时她随意的翻着书,穿着红色鹿皮小靴子的脚在榻下晃呀晃,此举本事极为不合规矩的,但她却做的潇洒自然,若不是那张鹅蛋脸上配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有那耳朵上简单扣着的蓝宝石珍珠耳钉,单看她只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不知道还以为是谁家的清贵少年呢。
“听说七姐今年不去围场?”
说话的人正是兰齐朵,她的脸上褪去了年幼时的圆润,如果不是她那双眼睛太过特别,谁也不会将她和小时候的样子联系在一起,许是现在正是少女长个子抽条的时候,她今天穿的又是骑马装,那腰肢细的似乎两只手就能握住,以至于云嬷嬷最近一两年天天补汤加餐都没能养胖,忧心的简直愁白了头发。
“嗯,很确定,听说是前个下午开始就发热,吃什么吐什么,要胡言乱语的,贵妃娘娘当时吓得差点都晕了过去,幸好昨个早上退热了,不过这围场是肯定去不了了,就是七公主想去,贵妃娘娘想来也不让。”
“太医院怎么说?”兰齐朵没想到七公主竟然病的这样重,不由得将目光转到图平脸上,图平见公主上心,有些为难地说:“奴婢见平日里殿下与七公主并不多要好,只知道个大概,太医院那边没有问清楚……”
兰齐朵似笑非笑的打断图平的话:“你见?平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几年在我身边太放松了一点?”
图平在接触到兰齐朵眼神的那一刻起就跪了下来,想了一下反倒将自己惊出了一身汗:“殿下恕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妄加揣测……”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七姐这次病的太不寻常了!往年她一直都喜欢跟我一争高下,今年若是少了她,”兰齐朵有些无趣的撇撇嘴,“会很没意思的!”
看着殿门口云嬷嬷手里的燕窝粥,兰齐朵倏尔笑了一下说道:“嬷嬷,我们带着燕窝粥去看七姐吧!”
七公主躺在榻上一双眼睛鼓鼓的瞪着兰齐朵,兰齐朵见状,笑弯了桃花眼:“七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殿下,你应该自称本宫!”云嬷嬷站在后面悄声说了一句,兰齐朵多不在意,她望了一眼手里的糯米芝麻糕做恍然大悟状:“噢,难道是七姐想吃这糯米芝麻糕?可是我刚刚问过七姐的嬷嬷,她说你这几天病着,糯米不好克化,吃不了呢!”
说完还故意啊呜一口将那糕点吞了下去使劲嚼了一下,赞道:“七姐的嬷嬷手艺真好,味道不错!”
七公主眼圈发红的看着兰齐朵,带着哽咽的说:“吃没吃相!坐没坐样!你……你真是没有一点皇家公主的风范!”
兰齐朵这些年见惯了她骄横跋扈的样子何时能看到她红了眼圈,有些愣住,赶紧指了指云嬷嬷:“七姐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不就是一口吃的吗?你看,我让云嬷嬷熬了燕窝过来,味道也很好,你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