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楚了?”石桂回过神来,没成想他们来的这样快,又怕喜子没看真:“当真是爹?还带着……带着阿奶?”
喜子拿眼儿看看她,点了点头:“我认出他们了,他们没认出我来。”他想问又不敢问,看着石桂面上肃穆,等了许久才问:“要是,要是他们找来了呢?”
石桂拍拍他的肩:“你自个儿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是他们来了,让娘忘了阿奶卖了她,让我忘了她差点儿害死我娘我弟弟?一家子再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喜子垂了头,半天不再说话,心里却知道是不成的,娘跟姐姐都和原来不同了,姐姐小时候的事儿他不记得了,可却知道她很能干,家里开饭铺买房子,样样都是她拿的主意,娘还偷偷跟他说,说别想着姐姐厉害了,以后就不给她撑腰,嫁出去的女儿受欺负,娘家人是顶要紧的。
还又加上一句:“要是你舅舅得力,我也不会叫搓磨了十来年,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不是短了柴就是少了食,没有一天不折腾我的。”
喜子张不开嘴,他读了书,越发知道天理人伦,爹要是扔下阿奶,就是不孝,要是扔不下阿奶,那一家子就再不能在一起了,姐姐不会肯的,她不肯,娘也不会肯。
喜子还记着原来的日子,爹不在的时候,娘跟他的日子就没好过,如今总算过上了安稳日子,便是喜子也不愿意再看秋娘受磨搓。
石桂摸摸喜子的头:“你把你在哪儿瞧见的告诉我,我明儿去看一看,你得拉着娘,不能叫她往码头上去。”
再不济就装一天肚子疼,姐弟两个互看一眼,喜子应了:“谋定而后动,我知道。”他不愿意看见秋娘伤心,又怕好不容易安稳的生活全没了,干脆就听了石桂的话。
他回去睡了,石桂却怎么也睡不着,看样子两个人是才到穗州的,各处打听着,早晚总会找过来的,石头爹也不知道做什么营生,话本上说他是掏尽囊兜,把身上全部的钱替俞婆子赎罪,母子两个一路到穗州来,也不知石头爹怎么辛苦的。
石桂想了一夜,第二日起来,喜子要去读书了,忽的又说肚子疼,秋娘急了,昨儿夜里看他好了,这才安心的,这会儿又疼起来,让他躺在床上,调了药丸冲水给他吃,又得替他去学里告假。
石桂笑一回:“让绿萼去罢,今儿娘就看着喜子,给他熬些粥喝,饭铺里有我就足够了。”叫了绿萼去学堂,把事儿同她说了一声:“我去找人,先别告诉娘,昨儿喜子看见她了。”
绿萼点了头,两个话都没来及说上两句,昨儿端阳宴,女学馆里办得很是热闹,纪夫人还送了一抬吃的喝的过来,怪道让叶文心自家不要添钱,她去布政使夫人的端阳宴吃酒,席间谈了起来,作主给送一抬吃食,还有几位夫人加了酒菜。
这些且不谈,绿萼提了裙子跑出去,急急往喜子先生那儿告假,石桂跟阿珍到了饭铺,这会儿摊子铺子都没开,张三娘王娘子拿昨天剩下的油做了虎皮蛋。
这么一锅子的油,倒了可不可惜了,熬了肉酱,炸了蛋,还余下许多,今儿就炒肉沫茄子,那个费油,这炸好的虎皮蛋添上去,今儿又是料足肉足。
石桂吩咐了两声,让阿珍跟大发两个去凉茶铺子那儿卖饭,再把竹筒饭的旗子挂出来,自家急急出了门,一路往喜子说的小巷台阶上去。
这儿俱是住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儿租了房子,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人,还不敢问,怕一问就露了馅,在外头跑了一圈,身上汗湿了几层,人影子也没瞧见。
转头往脚店里喝一盏茶,倒听支摊儿婆子说,昨儿有个孝子,背着瘫了的老娘,到这儿来找妻子女儿。
石桂越发闭了嘴不问,只听那婆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儿子是怎么孝顺的,两个怎么一路来了穗州,在她这儿赊了一碗汤面,一多半儿都给娘吃了,自家只喝汤。
“这会儿正寻工呢,天可怜见的。”婆子摇了扇子,一面说一面吐瓜子皮:“还问我有没有不出海的工做,得顾着他老娘呢,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有一半,梦里都笑醒了。”
几个年老的都在她店里头吃茶嚼舌,听见她这一句,哧的笑出来:“天底下的事儿可没有一定的,你们没去听书?茶楼里正演呢,团圆记,时兴的书不听,倒来讲古。”
石桂买了一袋烧肉包子回去,没再追问那茶肆的店家石头爹在哪儿,回去的时候脸色不好看,阿珍还当她事没办成,她笑一笑拿了包子让她们分吃,松箩小口小口吃着,蹲在葡萄架子底下,吃到烧肉了,要在嘴里嚼上一会儿才咽。
石桂看着她缩成一团的影子发怔,中午还没到,就让王娘子看着,自个儿急急回去,拉了秋娘出门去:“我带娘上茶楼听说书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在群里听到一个极品妈宝男的故事妈妈说现在还不要孩子,于是儿子就不跟儿媳妇同床(WTF)
肚子疼,听说有夏天就不来姨妈的,表示羡慕抱着被子滚去了
大吉大利求包养
第327章 见面
秋娘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拍了她一下:“想着一出是一出,你弟弟还在床上躺着呢,去什么茶楼听书,肖娘子的丈夫今儿往房子那儿修窗户,我且得去看一看,你既回来了,换你守着你弟弟。”
石桂一把拉住了秋娘,不住给喜子使眼色,喜子翻坐起来:“我早就好了,娘不让我下床,我还想去学里呢。”
秋娘唬得一跳,早上还坐不起来捂着肚皮直嚷疼的,怎么也不肯让他往学里去,把他按在床上:“你老实给我躺着,这两天可不许再胡吃了,先喝上两天粥,真个坐下病来,可就难医了。”
秋娘总归是要听书的,既能听着书,也不必再瞒她,石桂拉了她出来:“旁的还且罢了,这书娘是必得听的,是从金陵传来的,叫团圆记,我一时跟娘说不明白,娘去听一段就知道要紧了。”
秋娘哪里能想到团圆记说的是自家事,可女儿也不是那不分轻重的人,她说要紧,就是真要紧,虽想不明白一段书怎么就要紧了,却还是换了衣裳,托阿珍娘看着喜子,自个儿跟石桂上了茶楼。
一路走还一路问,石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勉强笑一笑:“娘去了就知道了,我才刚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似曾相识,这才带娘来听的。”
钱班主的曲艺班子进穗州没几天,就被大茶楼签了去,连演三个月的契都签了,一天一场,三天就是一出《团圆记》,此时已经演了三天,今儿又头回开始说。
签了大茶园子,就跟在码头上搭台说书不一样了,要什么样的布什么样的景儿,茶楼里头都有现成的,捡出来用就是,就连唱念的,都能顶得上,真个寻了化了老妆的妇人,来演那个恶婆婆。
因着这出新戏,茶园子里头人声鼎沸,都没有落脚的地儿,石桂给了跑堂的五个钱,这才把她们领进去,都已经没有坐位了,只得站着听,一样得买茶买点心,石桂怕秋娘听着上火,买了竹筒凉茶,又使了钱让小伙计找一张竹凳子来,不拘往哪儿一摆,能坐就成。
秋娘拉了她:“哪里这么破费,咱们听一场立时就走,今儿掏井的补窗的都要来了,我没得闲空功夫,早早收拾了,早早就能搬出来,也不必欠着人情了。”
房上的瓦已经补齐了,青苔也由着肖娘子的男人找人刷干净了,今儿补窗补门框,再看看哪儿还要添补的,房子就算修葺好了,旁的一面搬一面补。
说定了今儿有人去掏井通排水沟的,这两样顶要紧,秋娘不自己看着不放心,便是儿子病了,也得去看看,免得出了白工拿了工钱,事儿还没办好。
秋娘放心不下,怕肖娘子监工不力,都到书场来了,料想着也没甚大事,还得去给工人结工钱,坐定了还想起来,被石桂按了肩:“再搁两天也成的,娘听着罢。”
秋娘犟不过她,拉了石桂的手坐着听,干丝梅子都已经买了,咬一瓣在嘴里嚼吃着又甜又酸,她还从没坐在茶园子里头听过书,连戏也没正经坐下来看过,心里是觉得新鲜的,可还觉得石桂破费了,有甚个事,她说一回便成了,还听什么书。
哪知道到了点儿开锣,钱先生头一段就把秋娘给听住了,石桂觑着她的脸色,心头发紧,真到要告诉她了,还是不落忍。
秋娘这几天就不相同,她本来不就是软弱女子,若不然也不会支撑起来采茶纺丝摆馄饨摊子了,不过石桂怕她难受怕她伤心,可伤痛是免不得的。
就好像王娘子那样,王娘子虽是被丈夫卖掉的,可也一样对丈夫抱过希望,石桂问她怎么当初不合离,王娘子红了眼眶:“我只盼着他是能收心的,只要待好他好了,人心总是肉长的,女儿孝顺他,他总得有点良心,哪知道他早就不是个人了。”
说到后来越是咬牙切齿,还在恨丈夫差点儿把女儿卖去了脏地界当暗门子,秋娘很是可怜她,便是为着自己也差一点落到那样的命运,看着王娘子,再想到自家,纵是秋娘也会劝她:“你如今自己能挣能养活女儿,是不必再去看人眼色吃苦头,松箩还指望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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