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苏却并不看夏侯景睿,一双早已哭的通红的眼睛只牢牢望着云怀袖,站不住的身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小姐,你快回去看看吧……二公子他,他出事了……”
“什么?”云怀袖大惊,从他怀里弹跳起来,起势太急,差点倒栽下去。幸而夏侯景睿牢牢箍着她的腰。
像是被人痛揍了一拳,胸口闷痛的连呼吸都似被绞杀了一般。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割裂般的痛楚……那样痛,教她忍不住弯下了腰。
“你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夏侯景睿一边以手安抚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云怀袖,一边急声追问道。出事?离云致宁离宫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居然就出了事……
别说云怀袖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连夏侯景睿也是遽然一惊,漫漫生出一股寒意来——因为锦苏突然望向他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二公子被人袭击,送回府时,已经……昏迷不醒了!”锦苏声音虚弱,却是恨恨的表情。她盯着夏侯景睿,就像盯着杀父仇人一般,脸上还挂着脆弱的泪珠,配着那样恨恨的神情,也叫云怀袖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的瞧着她,不知所措的抓紧夏侯景睿的衣襟。“……二哥……”
被人袭击?在大哥尸骨未寒的时候,二哥竟然又出事了?“怎……怎么会?”顿觉瑟瑟齿冷,心头瞬时如被冰雪覆住一般。
她此时,只想仰头问问苍天,云家何以如此多灾多难?因为这三年她太幸福了,幸福的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她的幸福要被收回去了吗?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怎么可以?
锦苏脸色雪白,泪痕中尽见凌厉,望着夏侯景睿的眼神,是那样的……令人心惊!“小姐,你快回去吧!夫人她……当时就晕了过去,大夫说……大夫说她可能熬不过今天晚上……”
夏侯景睿微微一怔,很快泯去那一份意外的愕然,不自觉的抓紧云怀袖的手,不让她抽离自己的掌握,仿佛……有这样的预感,这次一放手,他便永远,永远也再牵不到她的手了!“怀袖,你别着急,我们立刻回云府,不要怕……”
他搓着她冰凉的小手,在她耳边温柔的安抚道,他明白她此时惶惑无助惊恐到无以复加的心情,这样脆弱的让他心疼的表情……
“不用了,我会陪小姐回去!”锦苏缓缓擦干脸上的泪痕,双手撑着地板,吃力的站起身来。她微扬下巴,眸光微眯,犀利的恨意毫不掩饰。
“锦苏……”云怀袖看不清锦苏的表情,可是却听得出她语气的冰冷与憎恶,那样无礼的顶嘴,是从前从未有过的。锦苏,她总是冷静而克制,除非……因为二哥!
“怀袖,别发呆了,快起来,我送你回云府!”夏侯景睿并不将锦苏的无礼放在心上,他想,他能够明白她对她无礼与仇恨的原因——云致宁一大早来找的人是他,而他找完他之后就遇袭了……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助她缓缓起身——这样贴心的举动,也是怕她起太急而出现不适。她却忽然挣扎起来,在他怀里拼命扭动着身体,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将那片柔软的唇瓣咬出了丝丝血迹……她雪白着容颜,刚才好不容易被他哄回来的好颜色,瞬间消失不见,惶恐与不安,还有无尽的悲哀深深的占据了她的脸庞。
她的奋力挣扎,让他不由自主的放了手,怕她伤到自己也伤到孩子,他只能选择放开扶助着她身体的手。“怀袖,你别着急,我立刻命宫里的太医与我们一道……”
“不敢,皇上留着你的太医吧……做了那么多坏事,指不定哪天报应就来了,那时候,才需要你的太医出大力……”锦苏森森打断他的话,齿间迸出的与语句冰冷如碎冰。上前扶住踉跄着身子的云怀袖,不让她被过长的裙摆绊倒。
她的喉头似有无尽的凌厉的恨意,脸上凄清狠绝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诡异:“所以皇上,你千万要当心你的身体……”
整个过程,云怀袖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甚至不再看他哪怕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他身边,夏侯景睿僵在原地,突然……觉得很委屈!但也只一瞬,望着云怀袖倚靠在锦苏肩头的那样单薄瘦弱的身体,他深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而强硬,大步走了出去……
云家再无昔日的欢声笑语,本就漾着悲伤的府邸,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先去看了云夫人,她尚在昏迷中,姣好娟秀的容貌,似突然间老去了,鬓发间,竟然清晰可见如霜白发,她忍住悲伤,伸手抚一抚她的鬓发,听见她犹自呢喃着云致宁的名字,忙掩住嘴,不让悲凄的呜咽声冲出口。
娘亲身子一向虚弱,如何禁得起这连番的打击?爹爹也病倒了,而天音哥哥纸巾杳无音信,能支撑起云家的二哥,也无声无息的倒下了,现在,云家还剩什么?
为什么?独独对待云家这样残忍?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致力于让她开心快乐,他们是即便知道她的身世,也依然将她如珠如宝般疼爱着的家人……凭什么要受这样多的苦难折磨?
她没哭,眼泪一滴也没有掉!仿佛天生冷心肠的人,只眼角,酸涩肿胀的近乎撕裂般的疼痛……她伸手拉一拉云夫人身上的被子,替她盖妥后,缓缓站起身来,嘱了她身边的丫鬟小心伺候,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报她之后,踩着坚定而扎实的脚步的往云致宁的房间走去。
云致宁安静的躺在榻上,苍白的面色更甚他身上如雪的白衣,他双目紧闭,俊秀的面容很是平静,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毫无痛苦的姿态,但唇角,却有触目心惊的殷红血迹溢出来……
耳边听的锦苏凄厉狠绝的咆哮:“你到底是什么大夫?不过是受了内伤,受了内伤你就开方子好好调理啊……什么叫做你也没有办法?你没办法你当什么大夫啊?我警告你……”
“锦苏!”她开口,制止锦苏红着眼的无礼,也解救了在锦苏语言兼眼神凌虐下的大夫的窘境,呵斥了锦苏,她才似抱歉的牵动了下唇角,牵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转而望向一片朦胧的大夫:“陈大夫,我二哥他……”
陈大夫的医术在京都,其实已经是很高明的了。但再高明,却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云致宁的。
陈大夫佝着身,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时用衣袖擦拭额上不停淌下的冷汗,止不住双腿的哆嗦劲儿,转身面向平静的不见一丝情绪的云怀袖,苦着神情道:“四姑娘,二公子昏迷不醒,是内伤严重导致了心脉逆转,眼下,也只剩一口气吊着,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只剩一口气吊着?云怀袖被这几个字砸得头晕眼,深吸一口气,牢牢撑住身旁的桌角,极力稳住身子,哑声问道:“陈大夫,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老朽真的……已经尽力了!二公子他筋脉尽断,怕是……回天无术了,你们还是……”替他准备身后事吧!
大夫这几个字,在瞧见云怀袖遽然抽搐扭曲的面孔时,吞咽回了肚子里,唉……云家一门,从前是何等的风光啊,现在,居然齐刷刷病倒了三个人,而大公子三公子不知去向,整个云家,便落在了眼前这个消瘦娇弱的女子肩上。想一想,也是怪可怜的。
“什么回天无术啊?你这个庸医,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一把清泠泠的,辨不出男声女声的声音不满的自门口响起,声音的主人很年轻,一张娃娃脸,犹自带着不满与不甘。嘴里还时常冒出一两句怨念般的嘀咕。
“你是谁?”锦苏迅速敛去面上的悲恸,王云怀袖身前一挡,冷声质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云府再不济,也不至于连这样大一个人出现在府里也不知道。那些护院家丁,竟敢这样玩忽职守……
“嘿,不要紧张嘛!我就是这样……走一走我就走进来啦!听说这里有生命垂危的病人,所以我特地来瞧一瞧啊……”娃娃脸蹦蹦跳跳的走进房间,脸上的不甘不满魔术一般化成轻松笑容,与一屋子人的沉重伤痛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你就是云怀袖吧?果然……很漂亮呢!啧……我真该好好学学那该死的成语,这样夸起人来,才不至于这样肤浅嘛!”
后面的,变成了他自己懊恼般的自言自语。
“这位小哥如何称呼?”一听对方的身份有可能也是大夫——虽然身姿单薄了点儿,年纪看起来小了点儿,举止看起来没谱了点儿,笑容也过于灿烂了点儿……不过,只要他是大夫,只要他能治好云致宁……别的,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秦慕然,怀袖你可以喊我慕然或者小然然,我都不会介意的!”秦暮然冲她眨眨眼,顺手牵起了她的小手:“啧,这小手嫩滑的……真叫人爱不释手啊!”
“你这登徒子,快点放开我家小姐——”锦苏一声厉喝,抽剑就要上前砍掉那只嚣张的握着自家小姐白皙小手的咸猪手,只要那剑一落下去,保管叫那只手跟他的主人立刻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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