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的李瑶不顾花随月的阻拦出了屏风,我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神里满是喜悦。
我有好些天没有练习楼兰舞了,但每个舞步都好像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一样,肢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栩栩曾说过,她最开始练习楼兰舞的时候,师父在一旁弹着《楼兰追月曲》,还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楼兰舞是我娘所创,而《楼兰追月曲》是师父所创。
那一夜师父在月下抚琴,娘亲睡不着出来赏月,看到萤火虫从眼前飞过,于是她追呀追呀,师父隔得远,还以为娘亲是追着月儿在跑。
起初的《楼兰追月曲》伴随着奔跑的脚步旋律很快,就像六月里的流火,热烈奔放,后来渐渐的放慢了脚步,仿佛是女孩跑累了,就躺在爱人的怀里,两人一起看着月亮说着悄悄话。
再后来,长大后的两个人因为各自的使命不得不分隔天涯,于是思念开始蔓延。
生离无尽,直至死别。
先走的人无痛无悲,余下的人心死神伤。
我跳到转折处,突然卸了大红衣袍,台下的呐喊声尖锐入耳。
一阵奇怪的风从二楼的窗户处刮来,而后有一个白色屏障从二楼缓缓落下,屏障内有人在抚琴,正是师父所创的《楼兰追月曲》。
今宵别后。前路渺渺,归来何处,生死无期。
我丢了手中的剑,衣袂飘飘。
这一刻,我像是突然明白师父每每弹到此处便泛红了的眼眶是为何。
生死茫茫,万千相思难诉。
“兰儿,这一别,再见不知何年?”
一个低沉的男音缓缓响起,我怔了一下:师父。
“寇哥哥。不要等我。”
一个女音也似从屋外飘来,台下一片肃静,栏杆处的李瑶都惊呆了。
我缓缓揭下面纱。
“墨郎,来生娶我。”
我像是突然听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雪夜,在冰河之上的娘亲艰难的生下了我,北离轻鸾抱着我从冰河离开,娘亲绝望的对着飘落的雪花道出了她最后的期盼。
可是,人还能有来生吗?
一曲罢,一舞毕。
我眼睑处的那滴落,缓缓滴落。
过了许久许久,栏杆处的李瑶才轻轻拍出第一个掌声。
“好美啊。”
离离紧接着发生一声感慨。
直到此时,此起彼伏的掌声开始热烈,我的心口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疼痛无比。
我迈开步子朝着台上的屏障走去,一个男声响起:“留步。”
我轻问:“你是谁?为何要弹这一曲?”
屏障突然上升,直接奔着窗子而出,只留下一句:“助卿一曲,日后重逢。”
我从台下退后。台下的喊声中便再没有人喊漱水和花娘。
“恭喜你,一舞惊人,你做到了。”
换衣之处,花随月不带半丝表情的祝贺我。
李瑶都顾不得丫丫的阻拦闯了进来,对我赞不绝口:“玉笙姑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昔日那个为了活命仓皇逃窜的楼玉笙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你可知今年的舞魁,是可以参与作画交给皇帝挑选的?一旦选中,你便要入宫成为正四品美人。”
花随月立即问道:“少主不是说楼姑娘只是因为无意中放走了大魔头申屠谷才遭到江湖人士追杀,不得已躲到醉木犀来讨口吗?”
李瑶并不回答花随月的问题,只是摆摆手:“吩咐下去,备好酒好菜,我要好好招待美人谷来的贵客。”
说完也顾不得让我换衣裳,牵着我的手往东厢走去。
我回头看了花随月一眼,她的目光里噙着泪花,与我四目一望,却突然多了些怨恨。
端木寻见我进来,随即起身祝贺我:“我早就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楼姑娘,你还恨我当初不救你吗?”
我从来没有恨过他。
在竹云之端的日子,我甚至好几次都在心里感激他。
若不是他袖手旁观,我怎么会斗胆闯了归藏山,后来还因祸得福,能够与北离轻鸾两相欢喜,就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好的富贵命了。
“端木公子不必埋汰我,你们都知道我的性子,又何须多此一问?”
我入了座,听到三婶在台上抱歉的说,今夜的吊篮换成挑选舞魁。
我吐吐舌头:“糟糕,我忘了丫丫的交代了,没撒吊篮里的花瓣。”
李瑶浅笑:“无妨,你今夜的楼兰舞早已震惊全场,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楼姑娘。”
我陪笑:“李公子请问?”
李瑶有些不满:“既然来了金陵,就不必再李公子李公子的叫,玉笙姑娘若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李瑶便好。”
端木寻第一个提出反对:“那怎么行?直呼其名显得生分,不如叫瑶哥哥吧。”
没想到端木寻这个看似一本正经的人会拿我打趣,我脸红了,李瑶却不自觉的赞叹:“美,真的是美,惊为天人。”
我嗯嗯了两声:“李大哥不是要问我一个问题吗?还问不问了?”
李瑶大笑:“这才像玉笙的性格,问问问,当然要问,不出意料的话,明日皇宫里便会传来旨意,你要参加六月的作画,你意下如何?”
我也故作轻松的戏说端木寻:“江湖无我容身之处,只要能让我活着,去哪儿都是好的,不过希望皇上不要把端木公子指派过来给我作画就好。”
李瑶的眼角眉梢都难掩笑意:“额,你说来听听,为何不要端木为你作画?你可知道他是金陵城里最好的画师?”
我凑近李瑶的耳边轻声说:“他见过我以前的丑样子,我还跟他起过冲突,我怕他公报私仇。”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融洽无比,花随月带着一群婢女进来,撤了桌上的茶具和点心。
“今天好好尝尝醉木犀的厨艺,保证你在金陵吃不到这么好的菜肴,当然,皇宫里除外。”
李瑶给我夹了一块鱼肉,我抬头问:“李大哥吃过皇宫里的菜。”
花随月正端着一盘菜摆我面前,手突然抖了抖,汤汁洒在她自己手上,端木寻立即拿了帕子给她擦:“小云,烫到了没有?”
花随月摇摇头便出去了。
苏子在一旁叨叨:“花娘今晚情绪不太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李瑶拿筷子敲了苏子的手:“就你话多。”
我真的是饿了,但我刚拿起筷子准备吃,丫丫就在门口催:“楼姑娘,还有最后的舞魁排名,请您移步台上。”
一共七个排名,七个姑娘站在台上,三婶一向寡言,在台上却变得热情了许多:“今晚的舞魁会花落谁家,由我来揭晓。”
我心里明白,这是李瑶的底盘,舞魁已经毫无争议了。
就在台下的人纷纷喊着我名字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飘了进来:“慢着,我有话说。”
076.住进李宅
我心里一惊,还以为要出什么变故。
却见那个在街角卖画为生的书生唐伍佰走了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离离转身上去拍他的肩膀:“嘿,穷书生也来凑热闹,今晚的白粥钱赚到了吗?”
唐伍佰的手中拿着一锭银子,在离离眼前晃了晃:“今晚我请你吃白面馒头,再加两碗鲜肉馄饨怎么样?”
离离拍手叫好:“那就多谢书生啦。”
萧宏阳立即横插一杠:“说话就说话,男女授受不亲。”
三婶和颜悦色的问:“请问你有何话要说?”
唐伍佰走上前几步,双手作揖:“叨扰,在下生活窘迫,收人纹银受人之托来给今日的舞魁送上凤冠一顶。”
三婶命婢女收了凤冠:“请你转告那人,多谢。”
唐伍佰拱手:“告辞。”
离离对着唐伍佰离去的背影好:“臭呆子,好不容易进来了,你不看看再走?”
萧宏阳凑近离离身旁:“怎么,你舍不得他?”
离离挥舞着拳头:“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撕碎你的嘴?”
舞魁比试结果出来后,我众望所归的捧得了舞魁之称,李瑶在东厢备的饭菜,说是接着祝贺之机给我接风洗尘。
这一夜我喝了两杯酒,丫丫把我扶进屋中,善娘和小六还趴在桌上未醒。
夜里,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笙儿,你今天真美。”
等我醒来后抓住的,却是小六的手。
她一脸惊喜的说:“听说小姐一举夺得舞魁之称,可恨那玉女太过狡猾,我竟然被她偷袭了,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住进李宅了。”
我茫然的看着小六:“李宅?”
小六点头:“李公子的轿子大清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你已经夺得舞魁之称,住在醉木犀实在不合规矩,本该给你一个稳妥的住处的,念及你仇家众多,李公子说从今天开始,他把李宅暂时借给我们居住,丫丫说李宅很大很大很大,从前院走到后院都要半个时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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