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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为 完结+番外 (赵十一月)


  其实,这话却也是严家瞧着皇帝的心思说的——皇帝逞一时之怒的事情多了去,等皇帝自己稍稍回过神,再想一想,说不得便改了主意。所以,现今景王最要紧的就是安分,叫皇帝知道他老实。
  偏景王明白不了严家的深意,吃了个闭门羹便把严家上下恨了个要死。
  李彩凤把头靠在景王胸口,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奴婢这儿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
  景王闻言又惊又喜,转而去看怀中的美人儿,见她容若娇花,可人疼得很,忙把喝剩下的酒盏递过去,柔声道:“心肝儿,我就知道你最是个能干的,府上再没个人能比得上。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
  李彩凤接了酒盏,抿了一小口,双颊略有醉红,很是娇艳,就像是牡丹花绽开了重重花瓣似的,娇嫩嫩的。她顶着景王期待的目光,温柔一笑,凑到他耳边轻轻念叨了一句话:“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本朝素来重孝,倘若宫中的卢娘娘病了,殿下必是要侍疾的,想来就能……”
  “是啊,倘若母妃病了,我就和父皇请旨留京侍疾。”景王立马就会意了,抚掌一笑,“父皇最是看重‘孝心’二字,我和母妃到时候再多求求,他说不定就能心软,收回旨意了……”
  要紧的是先找借口留下,只有留下,才能再图以后。
  景王自觉得了好主意,抱住李彩凤柔滑的小脸蛋儿一边亲了一个,慌慌忙忙的站起身来:“心肝儿,我先去宫里和母妃说话了,迟点再来瞧你。”
  李彩凤柔顺的点头应了,温柔小意的亲送景王出门。她独自站在门口,目送景王离开,面上虽是带笑,可目中神色深深,若有深意,复杂难辨。

第63章 景王之死(三)

  不过几日功夫,就在景王就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宫中的卢靖妃也跟着病倒了,据说是“忧思伤身”。
  到底是陪伴多年的老人,皇帝心中微微恻然,稍稍软了些——景王就藩本就是他一时之气,此时缓了过来,重又考虑了几日,倒是犹豫了起来。故而,过了几日,皇帝还是亲自回了一趟宫去见卢靖妃。
  卢靖妃为着儿子景王,自是下了大工夫的,虽不敢很是折腾自己的身子却也结结实实的饿了几顿,面色苍白,连床都起不来了。她见着皇帝入了寝殿,连忙从床上坐起身来,欲要行礼,身姿如弱柳,摇摇欲坠。
  皇帝瞧着心酸,连忙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又说了一句软话,“都病成这样了,怎地不早早令人和朕说一声?”
  卢靖妃能得宠,往日虽是骄横跋扈却也是个能人。她闻言眼眶一红,便落下眼泪,柔声道:“常言‘皇上万岁’,陛下自然是万岁不老的。我却是没有这般福气的,想来是不能陪陛下到老了。如今这把岁数了,都是老人了,想必也没几个日子了,何苦还要为着小病去烦扰陛下清修?”
  卢靖妃往日里张扬美艳,如今穿了一身半旧的石青色衣衫,面色苍白,哭得梨花带雨,皇帝瞧着都觉难受:“这是哪里的话?头发都还乌油油的,一根白发也没有,说什么老不老的。”
  卢靖妃闻言却是破涕为笑,竟是带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在皇帝耳边细声道:“陛下这回可是看错了,这头发,是染的呢……”她抿了抿唇,似几分不好意思,轻轻道,“早些年就有白发了,只是我嫌不好看,就叫染了。”
  皇帝听了这话,长叹一声,竟是一时无语。
  犹记得,卢靖妃初初入宫之时,年纪尚小,美貌可人,犹带了一团天真稚气。入了夜,她便娇娇的便趴在他膝上,像是猫儿一样的和他撒娇说话,他一伸手便能摸到犹如丝绸般浓密乌黑的长发。
  如今,人还是当初的人,却也再不似当初……皇帝感慨一生,心中不由一软。
  卢靖妃察言观色,很快便趁热打铁,把头凑到皇帝怀里,柔声和他说话:“我是嘉靖十年入宫的,算起来,竟也有二十六年了,当初的姐妹也没剩下多少人了,就连载圳都长成人了……”朱载圳正是景王姓名。 
  一提起嘉靖十年的选秀,皇帝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不少令他颇为怀恋、给了他不少美好回忆的女人。当初他效仿古礼为九嫔之选,经由选美册封九嫔:郑氏为贤嫔、方氏为德嫔、王氏为庄嫔、阎氏为丽嫔、韦氏为惠嫔、沈氏为安嫔、卢氏为和嫔、沈氏为僖嫔、杜氏为康嫔。
  郑氏,嘉靖十五年便过世了,才刚过二十不久,谥曰怀荣贤妃。
  方氏,嘉靖十三年封后,皇帝带她拜谒太庙,世庙,昭告天下,荣宠一时,最后却在嘉靖二十七年,坤宁宫大火中过世。
  王氏,嘉靖十五年生“庄敬太子”,晋昭妃,后又升为皇贵妃。三十一年庄敬太子病故,她随后亦哀悔而死。
  阎氏,嘉靖十二年生“哀冲太子”,先为丽妃再为贵妃,嘉靖十九年过世。
  韦氏,她倒是还活着,只是早已失宠,连皇帝都快把人忘了。
  杜氏,她是裕王生母,也在早几年过世了。
  这般算来,当初风光无限的九嫔,所余下的也不过是三人,卢靖妃是一个、沈贵妃是一个、早已失宠的韦惠嫔也算是一个。
  皇帝随着卢靖妃的话语,不由得回忆起许多旧事,他不禁微微叹气:“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现今想想,你还在朕身边,却也难得。”
  卢靖妃强自忍了眼泪,伸手抱住皇帝,细声道:“臣妾蒙受皇恩,得以侍奉圣驾,无一日不觉欣喜……”她仰头去看皇帝,水眸盈盈。
  虽然卢靖妃只字不提景王就藩之事,但她先自伤自己青春不在,再叹故人早逝,倒是引得皇帝冷冰冰的心肠也软了下来——年纪越长,心越软。皇帝被她瞧得心软,终于还是在景王的事情上面松了口:“罢了,你病成这样,赶明儿,我叫四郎来给侍疾。”
  卢靖妃似是十分感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下来,泪珠子接二连三的掉下来,她连忙谢恩:“陛下厚恩,妾和四郎都感念于心,此生难报一二。”
  “哪里用得着这般,给你侍疾,也是他做儿子该做的。”皇帝不由一笑,亲自扶着她坐好,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待得卢靖妃微露疲色方才起身回西苑。只是,他刚刚出了殿门,便见着李时珍手捧着医箱往这殿中跑。
  皇帝对于劝他戒丹药的李时珍倒也印象深刻,想了想便叫黄锦把人叫到跟前来,问一句:“靖妃的病,如何了?”
  李时珍愣了愣,连忙从医箱里掏出装着药丸的玉瓶儿,小心应道:“臣瞧娘娘无甚病痛,只是许久未进膳食,便想着拿瓶开胃的药丸子过去。”
  皇帝聪明绝顶,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真相?他面上本还有几分对卢靖妃的关切,闻言神色大变,登时觉出几分被欺骗的羞恼来,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冒了火。
  他平生最恨旁人欺瞒,今日又着实是被卢靖妃引得动了真情,被李时珍这话一揭露,如今想来更添恨意,连话也没再说一句。咬了咬牙,直接便令黄锦等人抬辇,赶紧回西苑。
  好好好!一个个都目无君上,欺君罔上,只拿朕当傻子耍着呢!
  到第二日,皇帝立刻就下了诏书,令景王一月之内便就藩。
  宫中的卢靖妃闻到消息,犹如五雷轰顶,立时便假病成真病了。
  亲王就藩,是有许多东西要准备的,如此仓促,这还是本朝少有。景王府上下接了圣旨,全都昏头昏脑,哭天喊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景王捂着脑袋就晕厥了过去,倒是景王妃神色冷淡的上前接了圣旨。
  也就在这一日,一顶青色小轿到了徐阶的徐府门口,送了一份拜帖。很快,徐阶便在自家书房里面见了裕王妃李清漪。
  如今景王将去,裕王得势,徐阶对着裕王妃自然很是客气,先请了她入座,再令人奉茶,和善的笑问道:“王妃此来,不知为何?”
  李清漪也很是和气,端着一张温柔的笑颜,她拿起茶盏应声道:“我这是来恭贺大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高升在即。”
  徐阶现今乃是内阁次辅,再往前一步便是内阁首辅,可这位置现今还叫严嵩占着呢,李清漪的话确是有些交浅言深了。他哈哈笑了几声,不置可否,只是道:“想不到王妃这般看得起我。”说罢,又伸手指了指茶水,“来来来,喝茶喝茶……”
  李清漪心知他不愿多言——这老狐狸久经宦途,不见兔子不撒鹰。
  要打动徐阶这样的人,光是摆出筹码、随口许诺,都是不行的,因为那都是虚的,他不会信。一定要有更是要有足够的、明确的利益才行。李清漪于是顺着徐阶的意思喝了几口茶,然后才道:“严家靠的便是圣心,如今景王出事,陛下那头怕是也要暗生气恼。再来,严家行使嚣张,祸国殃民,怕是连上天都深恨这般奸臣……”
  既是扯到了“上天”,自然要说道士什么的。
  徐阶抿了口茶,面色不变,问了一句:“听说西苑里的蓝道长走的是裕王府的路子?”
  “是。”李清漪干脆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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