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锅,还真得皇帝来背。嘴巴永远比行动快的皇帝只得皱着脸上前哄儿子:“好了好了,这次是父皇不对。”他揉了揉那儿子鼓鼓的腮帮子,得意的接着道,“不过这回不骗你,真的真的很快就能出去玩了。”
朱翊钧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脸上表情十分严肃:“很快是多快?这个月能去吗?”
皇帝想了想,如今已经是四月二十八了,以朝廷慢吞吞的速度,这个月肯定是不可能了。他斟酌着和儿子道:“因为路上的行程还要安排,所以要等到下个月。”
朱翊钧得了准话,这才有点儿相信皇帝了。他转过身,撅起屁股趴在榻上翻了半天书册,总算找到一张地图,很是兴奋的在两人面前摊开来,问道:“我们要走水路还是陆路啊?是这么走,”他肥嘟嘟的手指在上面划了一下,然后又顺着另一条线划过去,兴致勃勃的开口问道,“还是这么去?”
对着儿子亮得出奇的黑眸,皇帝简直满脸都要黑线——这种比儿子还笨的挫折感真是折磨人。
还好边上有李清漪,很是贴心的凑过来和儿子讨论:“我们可以先去涿州,然后是临清、徐州、扬州、杭州、松江……”她随手指了一下,然后道,“小姨还有小姨夫她们就在松江哦,我们可以顺便去瞧瞧她们。对了,小姨还生了个比早早还小一些的妹妹,这回可以去看看了。”
边上的朱翊钰听说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也跟着提起了点精神,抬起眼睛看着李清漪,满面期待的等她说下去。李清漪笑了笑,接着往下说:“妹妹比早早小六个月,现在还没满一岁呢,叫做申如兰。”
朱翊钧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追问一句:“是因为她像兰花一样,所以才会取这个名字吗?”
“是啊,”李清漪把朱翊钰抱到怀里,然后又伸手摸了摸朱翊钧的头,瞧着两个儿子的黑眸笑着应声道:“妹妹都是花朵一样的,娇嫩嫩,需要保护的哦。”
朱翊钧原来还觉得妹妹娇气不能陪他玩,很有些嫌弃,可是听到这里又忍不住有些小向往。他偷偷瞧了瞧边上淘气的朱翊钰,小小声的道:“早知道我就要妹妹了。”
边上的朱翊钰听到这话,立刻就把手上的画册丢到了自己哥哥的头上,瞪圆了葡萄似的黑眼睛,嘟着嘴巴恨恨道:“哥哥坏!”
朱翊钧连忙过去哄他:“好了好了,早早不气,哥哥就是随口一说嘛。”他故作大人模样,很是苦恼的样子,“小孩子就是爱较真。”
“说得你好像不是小孩子一样。”皇帝笑着插了一句,见两个儿子正亲近的贴在一起便顺嘴教育道,“这回出去玩一定要听话,尤其是钧儿,外边和宫里不一样,有很多危险的地方和坏人。你还小,不要像以前那样任性的甩开太监和侍卫一个人乱跑。要乖乖的,不要叫父皇母后担心,知道吗?”
朱翊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很是自信的挺起胸膛许诺道:“我最乖了,放心好了。”然后又很不服气接着道,“为什么不说早早?他也很小啊。”
皇帝笑起来,抱起粉团似的小儿子,嘴上应声道:“因为早早还不会走路啊,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
朱翊钧悄悄瞧了眼气鼓鼓的弟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对哦,早早还不会走。”
被皇帝搂在怀里的朱翊钰极其悲愤,小脸蛋张红,舞动着藕段一般的手臂,气咻咻又奶声奶气的申明道:“我会走!还会跑!”
这一下,连同李清漪和皇帝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朱翊钧还把脑袋凑过来,安慰似的和羞恼中的弟弟说话:“下个月我们就要出去玩了,早早你要不要也先准备点东西带着一起去?我可以帮你把东西装到我的包包里带上哦。”
朱翊钰采纳了自家哥哥的意见,窝在皇帝怀里,鼓着包子脸很是严肃想了半天,然后认认真真的掰着肥嘟嘟的手指,一边算一边开口道:“要带小碗、小勺、枕头、还有‘摸摸’。”
小碗小勺指的自然是吃饭用的小餐具,枕头是睡觉用的枕头,‘摸摸’指的则是朱翊钰最喜欢的一条明黄色毯子。
朱翊钧点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朱翊钰用胳膊搂住皇帝的脖子,羞红了小脸蛋,把脸埋到怀里面,小小声的接着道:“……还有爹和娘……”他很认真、很认真的和哥哥朱翊钧重复着说道,“出去玩要带爹和娘才行!”
他说得奶声奶气,稚气十足,可皇帝和李清漪听到耳中却是心中一暖,说不出的欣慰。
结果感动的泪水还留在眼里,朱翊钰就出人意料的给了他们一个迎面痛击——
“要是没有爹和娘,就没人给我们准备吃的,也没人哄我们睡觉觉了。”朱翊钰小朋友是这么和哥哥朱翊钧解释的。
所以,在早早眼里爹娘就是喂吃的、哄睡觉用的?
呵呵哒……
第110章 南巡4
就像是皇帝向儿子许诺的一样,五月初,皇帝南巡之事便昭告天下,皇帝带着皇后和两个皇子很快便出京往东南去。
因为李清漪和皇帝本意上也不想要因为这些劳民伤财,所以一路上并没故意绕远路或是多做停留,甚至还下了旨沿途官员不必铺张迎驾,勿要影响公务。
只是,即使是这般的小心翼翼,当圣驾停在苏州的时候稍作休息的时候,还是出了事——朱翊钧不见了。
朱翊钧不仅是帝后的嫡长子更是皇帝昭告天下,在臣民外使前册立的太子。相较于现今方才过周岁的朱翊钰,朱翊钧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要更加的高,甚至还身系臣民之所望。
太子者,国之根本,倘若朱翊钧真有万一,怕就真的如高拱所言“祖宗社稷之托摇摇无所寄”。
李清漪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惊怒之下几乎要昏过去,脊背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她第一次觉出害怕和后悔的滋味:如果钧儿在外出了意外;如果钧儿落到那些有不轨之心的奸徒手上;如果钧儿被西班牙或是倭国那些奸细劫持……
就算朱翊钧再聪明,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过六岁生辰的孩子,弱小的不堪一击,倘若真出了意外,当真是追悔莫及。
李清漪手脚都有些发软,怕摔着怀里的早早,只得先把早早递给边上的皇帝,竭力稳住声音厉声和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卫斥道:“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那人已经吓得汗湿衣襟,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是咬着牙战战兢兢的报告道:“回,回娘娘的话,”他咽了口唾沫,顶着帝后刀锋一般尖锐的目光,浑身都在发抖,恨不能立刻就昏过去,“太子殿下今晨说是要出门去看逛逛买点东西,奴才等人劝阻不力便只得尾随于后,后来到了街上,太子殿下要看马戏又让我等去买零嘴……”
总之,从这一系列的指派来看,朱翊钧分明就是故意要甩开尾随的侍卫和宫人——他生性活泼好动又不喜欢拘束,在宫里的时候就常常喜欢甩开人独自呆着。
皇帝抚了抚李清漪的肩头,轻声安慰道:“许是觉得好玩呢,他玩够了就回来。”
李清漪苦笑一下,面色苍白,纤手紧紧抓着皇帝的手背,仿佛是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温度和力量。许久许久,她才开口和皇帝说道:“钧儿一向懂事,就算是有意甩开宫人和侍卫,但是这个时候还不回来,那就肯定是出了问题……”李清漪深深的吸了口气,抬目去看皇帝,“陛下,去让苏州知府闭城搜查吧,钧儿的事情乃是重中之重,决不能心存半分侥幸。”
皇帝点点头,又接了一句:“对外便说是有人偷了我送你的钗子,让锦衣卫去城门挨个搜吧。”一国太子失踪,绝非小事。如今又正在与西班牙和倭国作战,倘若真的传了出去,又会给朱翊钧平添许多隐患和危险,所以只能按下消息,通知官府暗中查找。
李清漪紧紧咬着唇,下唇咬得发白,几乎要咬出血来:“我就怕……”她的声音微弱至极,仿佛不敢说出口似的,“……我就怕他已经出了城门,那就真的糟了。”
苏州水路皆是方便,四通八达,倘若真的出了城门,当真是不知要从何处找起。
仿佛是感觉到了父母惊惶的情绪又仿佛是担心兄长,朱翊钰窝在皇帝怀里,抽了抽鼻子,忽然扯着嗓子呜咽的哭了出来。
******
话分两头。
朱翊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旧船的船舱里,船不算大,摇摇晃晃的,颠得人头有点疼。
这艘船大概先前装过鱼,密封的船舱里是难闻的鱼腥味和腐臭味,其中又夹杂着一些人的汗臭味,各种难闻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几乎能把人熏得头晕眼花、恶心欲吐。
朱翊钧放眼望去,周侧皆是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男的女的都有,大多衣衫褴褛,垂头丧气。他们或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哭泣,或是挨着睡,麻木枯黄的脸上有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没有半分孩童的神气。
这一船的人,倒像是一只只臭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臭烘烘又毫无生气,就等着被人一条条拎出去卖。
朱翊钧打了个冷颤,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拐子给捎带着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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