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久,车厢里响起了呼噜声。
伊尔根觉罗氏伸展开身体,慢慢起身,找出胡凳坐下。
“庸脂俗米分。”伊尔极觉罗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忆起宴中那个绝代风华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跟她相比,这世上有几个女子不是庸脂俗米分。
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张誊抄下的食谱,想着那个女人在宴间笑言,身为女子这一世活得已经很辛苦了,怎还能不对自己好一点。
想起那个女人扫视众人时眼中深藏的悲悯怜惜,伊尔根觉罗氏鼻腔一酸,脸上已是被泪水打湿。
“不论在何种景地,女人都该分一点心来爱自己。”伊尔根觉罗氏抹净脸上的泪,那个女人有直面死亡的勇毅,有悯爱弱者的慈悲,更有不惧男子的风骨,伊尔根觉罗氏不如她,但是“野百合亦有春天,生活在富贵乡的女人们自该过得更自在。”
噗!
伊尔根觉罗氏笑出了声,她做梦也没想到,不过是初次接触,却将那个女子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是因为那人的真诚,还是因为她含而未露的哀伤?
其实,也是一个如她们一样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的胆子比别人大,长得比人美,嫁妆比别人丰厚,嫁得比大多数人好,只要不碰她的儿子,那个女人也并不难相处。
京中传遍了她恣意妄为砸九阿哥书房的惊人之举,没人不惧她的性情嚣张行事跋扈,除却皇室成员,京中贵妇谁不对她敬而远之。
茹佳氏,早已成为悍妇的代名词。
不想今日实际接触,却让伊尔根觉罗氏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那个女人丝毫没有艳压群芳的自觉,更兼爱玩爱闹,愿意大度与人分享私藏,迷醉的又何止是男人的眼……伊尔根觉罗氏摇头,娶到茹佳氏这样不消停的女人,四王爷也不知是爱多一些还是恼多一些。
……
坐在马车里,茹蕙回忆起坐在新床上,一脸羞涩的年氏娇柔温婉的小模样。
“真真是弱不胜衣。”茹蕙摇头,又警惕地转头看着四爷:“你没后悔吧。”
打量着茹蕙被酒液染成了绯红的脸颊,熏然迷蒙的醉眼,四爷黝黑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道暗光。
想起带她离开时一个个女人恋恋不舍的目光,某几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或明或暗的窥视,四爷胸中升起一阵无明怒火,他真傻的,真的,做什么将她放出来为祸世间,他就应该把她锁在院子里一辈子。
四爷轻翘着唇角,将热乎乎软绵绵的女人揽进怀里:“我怎么想的不重要。”
茹蕙一脸戒备看着他:“什么重要?”
四爷低头,慢慢逼近那扰了他一路的樱红:“重要的是,你该做点儿什么,让我没空后悔。”
第81章
康熙四十九年新年第一天的年宴上,诚亲王年侧福晋与雍亲王府茹佳侧福晋同时暴出怀孕的喜讯。
茹蕙靠坐在床头,一脸无奈看着既兴奋又忐忑的父子俩:“都说了没事了。”
弘曜皱着小眉头:“可是额娘都吐了。”
四爷坐在一边点头:“就是。”
茹蕙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孕吐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是什么大问题。”
弘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三伯家的小婶子都晕过去了,额娘如果没养好会不会也像她一样,额娘,你还是在床上躺两天好好养养好。”
四爷又点了点头:“没错。”
茹蕙狠狠瞪了一眼四爷,又回头笑着安慰弘曜:“额娘的身子骨儿可比你小婶子子强,放心吧,不会有事。”
弘曜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知道,额娘指定是想玩儿,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弟弟妹妹,额娘也不该任性,方才,弘曜和阿玛问过太师傅,她说前三月要万般小心,你最好什么药材都别碰。额娘乖啊,你要无聊了,弘曜和阿玛给你念书听。”
四爷忍笑点头:“对。”
茹蕙闭了闭眼:“那也不用躺在床上吧?额娘可以去书房自己看书。”
没鱼虾也好,不能进空间至少要争取到自己看书的权力,要不这日子可怎么过?
弘曜为难地转头看了一脸阿玛,果然看到他在摇头,于是果断否决了他额娘的意见:“太师傅说了,看书伤眼睛,你还是听书吧。”
茹蕙觉得很暴燥,可是她又不能伤了儿子的一片孝心,“弘曜,你看,要是额娘让你整天躺着不动,你是不是也躺不住,额娘要是一直躺着,也会无聊的。”
弘曜想了想,便欲点头。
四爷坐不住了:“阿蕙啊,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该好好养着不是,太医也说,这一胎可有点不稳当。”
茹蕙一脸凶狠扑到男人身上,“都怪谁,都怪谁?”
四爷抽搐着嘴角将埋头在胸前咬他的女人小心翼翼护正:“衣裳太厚,要不爷把手给你。”
看着递到眼前宽厚的大手,茹蕙一把抓起来,张嘴便要咬。
“额娘?”弘曜一双眼瞪得滚圆。
茹蕙的动作一僵,讪讪抬头看向弘曜:“儿子,额娘饿了,想吃元宵。”
弘曜迷惑地看了一眼被额娘紧紧抓着的阿玛的手,起身走出隔离门:“寻兰,额娘要吃元宵。”
拔步床上,抱着四爷手的茹蕙低头就咬。
“阿蕙啊,爷还要上朝,你咬轻点儿。”手上传来的剧痛让四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不敢挣扎:“现在不是夏天,爷也没法说是葡萄架倒了。”
“葡萄架,葡萄架。”茹蕙抬头,凤眼圆瞪:“你就只知道葡萄架,就不能说让猫挠的。”
四爷抬起手,让茹蕙看他腕侧清晰的牙印:“这牙口,像猫挠的吗?”
茹蕙噎了一下:“猫咬的。”
四爷噗一声笑出了声,又赶紧伸手将被笑得恼羞成怒的女人抱进怀里:“好了,好了,知道你恼我趁火打劫,可你不也逼着爷吞了清心丹?还不肯消气?”
“我是恼你趁火打劫吗?”被男人紧紧圈着的茹蕙用力挣了挣,却根本挣不开男人的桎梏,最后只能认命地靠在男人怀里:“我恼的是你明明还没完全养好身体就放纵,你自己说,那天你闹了多久?”
想起那狂乱的一夜,哪怕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茹蕙仍然羞愤难奈:“不让你清清心,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身体养好。”
“清心丹的药效可是能持续一年的。”四爷叹气:“看在爷要过一年清修日子的份上,阿蕙你是不是不要再气了,再气下去,爷真怕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爱生气。”
趴在男人胸前,茹蕙做着深呼吸,不气,不气,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再气。
听着怀里女人的喃喃自语,四爷的唇角轻扬,要束缚这女人,果然还是拿孩子做筏子最有效。
隔离门外,茹芾紧紧捂着弘曜的嘴,将他抱进了明堂。
“舅舅,你干嘛把我抱出来。”被放在椅子上的弘曜一脸不高兴看向坐在旁边悠闲喝茶的茹芾:“我还要跟额娘说话呢。”
茹芾长眉轻挑,“弘曜啊,你看上回你用了舅舅的药,什么时候给舅舅补齐啊。”
听到舅舅提起上次被自己下药迷倒的事,弘曜顿时有些气短:“舅舅,弘曜都听你的。”
茹芾睨视着一脸心虚的外甥,心里冷哼了一声,小崽子可害苦了他了,真以为那事儿能被轻轻放过,且等着吧,他总能找补回来的。
低头再次喝了一口杯中清茶,茹芾享受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我妹这里好啊,这茶,绝了。”
弘曜看了一眼舅舅,垂目想了想,抬起小脸一脸讨好地看着他舅:“舅舅,你要是喜欢这茶,外甥替你找额娘要。”
茹芾嗤一声乐了:“小崽子,你舅舅要茶,自会找你额娘讨,做什么也欠下你的人情。”
弘曜跳下椅子,凑到茹芾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舅舅,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计较那些过去了的小事儿了吧。”
“小事儿?”茹芾将手上茶盏一放,弯腰将外甥抱起放在腿上:“你知不知道,舅舅那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没一天安生过?”
说起弘曜偷进了东小院后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茹芾低头看着外甥,咬牙切齿地冷笑:“要担心你额娘,要担心你阿玛,还要担心你个小崽子,每天都接到你外祖外祖母斥骂的书信,九十封!整整九十封,你们在东小院住了多少天,你舅舅就挨了多少天的骂,你自己说说,要怎么办?”
气短的弘曜老老实实坐在他舅舅腿上一动不敢动:“舅舅,你看,外甥年轻识短,你就放过这一遭吧,大不了,外甥让你揍一顿出气。”
“揍一顿?”茹芾冷笑:“你可别尽想美事了。”
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弘曜,茹芾挑了挑下巴:“打开,念。”
弘曜犹犹豫豫接过书信,抬头看着他舅舅。
茹芾又挑了挑下巴。
一脸不情愿打开书信的弘曜,展开信纸:“茹芾吾儿,见信如面,汝来信之事,吾与汝母已尽知,汝父只想问一句为四龄童所算之吾儿:养豕尚可食肉,养尔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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