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郡王胤祥趁机上奏,道愿与十四弟同往。
新帝却叹息:御医言道你腿脚有疾,若不及时诊治,恐寿不久永,朕与太上皇知你诚谨之心,又岂能不多加爱护,同往之言此后休提,只盼你好自珍重,莫让皇父与朕挂心,便是最大忠心。
其时,众臣方知怡郡王为何一年比一年消瘦。
与怡郡王一比,十四贝勒畏难避忌之心着实让人无法为其争辩。
于是,朝堂再无异议。
夏四月,皇太后乌雅氏带着宫女太监并侍卫总计三百人前往五台山。身负皇命的贝勒胤禵带着亲卫随同护驾,把皇太后送到五台山后,转往西南,为太上皇寻药。
又几日,新帝命怡郡王胤祥总理户部,封其子弘昌为贝子,封皇十七弟胤礼为果贝勒,晋封淳郡王胤祐为亲王。
……
前朝忙,后宫亦不平静,永寿宫中,再次诊出有孕的茹蕙趴在床边,抱着一个痰盂吐得泪水横流,被下朝后的新帝正正撞见,顿时皱起了双眉。
“张睿,皇贵妃为何如此痛苦?可有何不妥?”
张睿低下头,有些犹疑:“皇贵妃孕期已经三月,如今母体与胎儿俱安,皇上请勿担忧。”
新帝面现怒色:“心肺都快吐出来了,还安?”
又紧张道:“上月皇贵妃曾有落红,胎儿可是有不妥?”
张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腰又往下弯了弯:“皇贵妃这两月过于劳累,好在底子素来不错,这才没伤到胎儿,只是以后还需静心养胎,为万全计,下臣请皇上允秦嬷嬷为皇贵妃调养。”
“太上皇的身子可离不得秦嬷嬷。”新帝转头狠瞪了一眼张睿:“朕与皇贵妃加起来也抵不得太上皇龙体之重,你让朕把秦嬷嬷要过来,岂非让朕行不孝之举?荒唐!”
张睿一听,叭唧一下趴在了地上,连连叩头:“下臣不敢,下臣惶恐。”
新帝冷哼了一声,拂袖走到皇贵妃床边,将吐完一场后阖目靠在枕上养神的女子抱进怀里,伸手轻轻为其顺背:“辛苦你了,可是肚中孩儿不乖,让你这么累。”
茹蕙睁开眼,有气无力瞪了男人一眼:“以前哪一胎又轻松了?不是你怀,你自然不累。”
新帝被噎,一时哭笑不得:“朕知道你辛苦,这不是以前没见你吐得这么厉害不是?莫不是孩子在肚里翻跟头,你受了池鱼之殃?”
说到这,新帝面露思索之态,猛然转头,急声询问地上趴着的张睿:“张睿,皇贵妃肚子里是不是不只一个?”
张睿趴在地上的身体僵了僵,“回皇上,皇贵妃孕期太短,无法确诊。”
新帝吸了一口气,挥退了御医:“下去好好想想法子,皇贵妃这么辛苦却一点忙帮不上,养你们做什么。”
张睿一句多的话不敢说,叩了个头,爬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新帝看一眼房中侍候的人,觉得心烦,“都出去。”
待得所有人都退出了房,皇帝冲茹蕙挑了挑眉。
茹蕙会意,眨眼间,两人出现在了空间里。
新帝抱着茹蕙,快步走进木屋,“我虽说过宫里不曾收拾干净,没我陪着,你行事要万分谨慎,但你都这么难受了,难道不会让人把朕唤来?”
茹蕙虚弱地摇了摇头,“你忙得一天才睡两个时辰,我哪能再添乱,反正也没吐几天,我还挺得住。”
“你这哪像挺得住的样子?”抱着茹蕙坐到灵泉边上,新帝眉头紧皱:“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么虚弱。”
说着,取了放置一旁的玉杯盛出一杯泉水,递到茹蕙有些泛白的唇边:“快喝。”
就着男人的手,茹蕙将整杯灵泉喝下肚。
一刻钟后,靠在男人胸前的茹蕙只觉头脑一清,胸口的烦闷与呕吐感亦同时消褪了下去。
睁开眼,茹蕙向着一脸紧张看着她的男人笑了笑:“好了。”
看着茹蕙苍白的脸颊重新染上血色,男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好!”
新帝抱着茹蕙再次回到永寿宫,刚坐了一会儿,烦燥之感再度袭向茹蕙。
捂着胸口,茹蕙与皇帝目光一碰,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新帝神色一冷,一把抱起茹蕙,快步出了永寿宫。
果然,站在院子里,茹蕙胸中的烦燥之感立时消失。
新帝冷哼一声,无视院中众多侍候的人,抱着茹蕙直接回了养心殿。
很快,一队侍卫将永寿宫围了起来,半个时辰后,太医院当值的太医被带进了永寿宫,开始一件一件查永寿宫的东西。
两日后,太医们终于找到了永寿宫中的脏东西:一条腐烂的埋在墙角地砖下的毛皮,一件簇新的夹在床褥子里的孩子小衣裳!
“毛皮有剧毒,时间越长,毒性愈强;小衣裳中裹有天花碎屑。”
张睿趴在地上,额上的汗滴不停滴落在养心殿上的金砖上:“所幸皇贵妃这些日子多在乾清宫太上皇跟前侍疾,这才幸免于难,若再在永寿宫住些日子,不仅腹中胎儿难保,便是皇贵妃的身体亦会慢慢虚弱下来,直至……身亡。”
说完最后两个字,张睿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再动。
养心殿中,一片黯寂,高倨帝座的新帝目注虚空,眼中杀机迸现。
好半晌,皇帝收敛了目中杀机,冷声喝道:“高勿庸。”
高勿庸快步跑进殿,趴跪在地。
皇帝幽深难测的目光落在高勿庸身上:“去查!”
粘杆处的人手很快动了起来,只是,用了一个月,好容易在永寿宫一个年老的洒扫太监身上找到一点线索,正要顺藤摸瓜,不想老太监莫名身死,线索一下全断了。
“老太监已经七十了,顺治朝便分到了永寿宫,太上皇时,良妃入住,他亦一直在洒扫。”
新帝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来人,传廉贝勒进宫。”
一个时辰后,八爷一脸震惊看着新帝:“四,哥?!”
新帝看着脸露不敢置信之色的廉贝勒,叹了一口气,起身自御案后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廉贝勒的肩膀:“八弟,良妃娘娘逝世,非是心伤,只怕多半是为人戕害。”
八爷一个踉跄,几乎当场跌倒。
新帝一把扶住脸露悲怆之失弟弟,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悲愤:“若非朕警醒,你小四嫂与未出世的孩子也险些被害。”
八爷颤抖着吸了半天的气,撑着虚软的腿跌进小太监搬来的一张椅子上,眼中泪水一颗接一颗往下不停滴落,脸上神情之悲伤惨痛,便是连新帝亦不忍目睹。
站在廉贝勒身边,面向殿门的新帝看着养心殿外飘洒的碎雪,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安抚地拍着这个弟弟的背,知道其心结的四爷,又怎会不知他在伤心什么,“八弟不必再愧疚了,这些年,你自苦得也够了!”
额娘不是被他连累的!
八爷脸上表情似苦似笑,看着养心殿御座上明黄色的锦垫,他这么多年的仇恨,岂非全错了!
“皇上!”
八爷狠狠一握拳,起身跪在他四哥跟前:“臣弟请命,彻查永寿宫毒衣事!”
新帝唇角轻轻翘了翘,回身看着跪在脚边的弟弟,“好,朕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么么
第103章
五月初夏的圆明园风景如画,福海中央的蓬莱洲临海的一座楼阁之中,挺着大肚子的茹蕙靠躺在四爷胸前睡得无比香甜。
靠在廊柱上的四爷环抱着茹蕙休憩,时不时将注视远方的目光收回看着怀里的女人,茹蕙身上毯子的滑落时,他就伸出空着的手,将毯子拉好,不让怀里人有一寸肌肤暴露在沁凉的风中。
过得一阵,被风吹出困意的四爷紧了紧环在茹蕙身上的左手,阖上了眼。
苏培盛小跑进仙山阁时,入目所见,便是一幅鸳鸯交颈依偎入眠的场景。
看着这幅场景,报信的苏培盛脚下一停,低头轻轻退至一侧,静静与寻书一起守在了门外。
仙山阁建于临海一边,是两层楼阁,阁上四面门窗皆可打开,四爷选了这处入驻,为的便是让茹蕙能睡个好觉——怀孕之人体质燥热,这些日子茹蕙在紫禁城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若非有空间在,只怕早瘦脱形了。
只是,放任茹蕙一人身处空间之中,四爷到底不放心,于是带着她再次入驻圆明园。
太上皇嫌弃四儿子身边太繁扰,撇下儿子儿媳妇单带着弘曜乐呵呵去了畅春园。
皇后辞了皇帝好意,说要留在紫禁城中看家,李氏不放心弘时,也没来,倒是弘昀为着身体原因,被皇帝安置进了万字房,那处地儿消暑,于弘昀实是再好不过。
被皇帝嫌吵的弘晧弘晛弘晞三人在深柳读书堂,上课的师傅给他们布置了无数功课,如今正满头大汗埋头苦读。
忙了半年的皇帝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心爱的女人躲进了蓬莱洲,想过两天清闲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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