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因为淼淼的事或许还有别的缘故,你一直愧对司琴、想要弥补她,而今我们做的这些,其实是远远不够的,”薛牧青劝道:“司琴是奴婢出身,是孤女,没什么势力没什么背景,别人也不可能对她仁慈,我们能帮叶辛,可是管不了别人后院之事,到时候能给司琴出头的也只有你而已。”
“哪怕是为了让司琴有所倚仗,阿蘅你也不能这般消沉下去,”薛牧青柔声道:“死,固然容易,一了百了万事不顾,可是人活着,能做的事情总比死人多,”
苏蘅有些意动,只不愿意表现出来,只是别开脸:“你出去。”
再次见到司琴,虽不过才过了几日而已,却恍惚有隔了三秋的感觉。
算起来,两人都是在新婚中,面色却都不是很好,苏蘅刚想问司琴为何那么憔悴,司琴却已经朝着苏蘅跪下:“小姐,是奴婢对不住小姐。”
“起来吧,”苏蘅轻轻一叹:“你而今已不再是我身边的丫鬟,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司琴仍旧是跪着不肯起来,苏蘅只好又叹了叹:“我没有生你的气。”她气的是薛牧青气的是她的家人,司琴说到底也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对上他们,她尚且无能为力,何况司琴一个小丫鬟?
“你而今不再是丫鬟,叶——你的夫君往后身份也会慢慢上来,司琴你若是不能把自己想法改一改,是很危险的,”苏蘅神情严肃:“司琴,我愿你好好的,但若你因为我的缘故而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那样的事情,我不会乐意见到的。”
将司琴送走,薛牧青前边似乎也和叶辛商量完毕,回来见苏蘅坐在窗前发呆,便柔声道:“阿蘅你放心吧,司琴总会想通的。”
苏蘅没有看他,只是觉得凄凉:“你这么快便知道我们说过什么了?”
如今她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她身边的人,全都听命于他,任何风吹草动都告诉他。
这日子,一点都不自在。
“薛牧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苏蘅闭眼:“薛牧青,你这样未免太可恶太可怕。”
薛牧青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阿蘅,你还记得玉书吗?”
这个人,苏蘅怎会不记得,然而苏蘅并没有接话,她实在是太累了。
“玉书和彦书都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当年进京的时候,我身边也只带了这两个人,”薛牧青似乎是在回想什么:“当年……我因病重滞留澄州,沉湎数月始终不见好,玉书借口让我游江散心劝说我们上了船,结果却在我小憩的时候将我推入江中。”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薛牧青轻轻一叹:“你救下我之后,玉书心中惶恐,又恰好遇着夏初晴,我醒来之后,他告诉我是夏初晴救了我,又告诉我彦书因为不小心把握推入江中畏罪而死……我以前不疑有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彦书要害我,但是也相信了玉书的话。”
“可是结果,他却是那样的人,”薛牧青叹气:“这世间,不可信的人太多——”
“那么,”苏蘅问他:“你用那么多人来看着我,你是不信我了?”
“既然不信,那你何必——”
“不是的,”薛牧青抢白道:“我信你。”
“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不确定,我无法承受你身上再出半点意外,”薛牧青在她对面坐下:“阿蘅,自始至终,是你不信我而已。”
☆、第068章 苦肉计
苏蘅不肯回门,到最后,却只有薛牧青自去了。
苏蘅完全无所谓,任由他们自己忙活。
傍晚的时候,听得外边声音有些乱糟糟,苏蘅才回过神来,刚想问什么,便看见薛牧青被人抬着进了院子,苏蘅起身看去,只看到他背后的衣衫似乎是破了还有些血迹,在她还在犹疑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屋内便被安了一张小榻,薛牧青被抬到了小榻上,趴着身子让人褪了衣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蘅看过去,刚好看到薛牧青背后的伤痕。
约莫是鞭痕之类的,然而苏蘅不关心,愣了一会,便起身出去了。
找了向妈妈让她帮忙收拾出另外的屋子,她可不愿意跟薛牧青共处一室——哪怕并不是睡在一处也不行。
那日之后,薛牧青便是宿在的书房,而今莫名奇妙地突然便要在她屋内“养伤”,那张小榻出现的时机太快连让苏蘅反应过来的工夫都没有,这其中若是无诈,苏蘅不信。
只是看着向妈妈唯唯诺诺,一副要去问过佘嬷嬷之后再行事的表情,苏蘅也只能无奈地一叹,回了屋子。
薛牧青背上已经上了药,苏蘅看了一眼伤口:“谁打的?”
“大舅兄和魏九郎,”薛牧青深吸一口气:“阿蘅你放心,我没事的。”
苏蘅没理他,任由下人帮他包扎好了,让她们退下,苏蘅坐在榻前,面色讥讽:“你当然没事,魏九郎下手果然是太轻。”
薛牧青沉默了一会,有些泄气:“我一早便说了让他们下手重一些,否则只怕你会看穿——果不其然。”
顿了顿,他又问道:“若是他们下手再重一些,阿蘅你是否便能消气了?”
苏蘅愣了愣,面无表情:“你若是被人打死了,只怕我才能消气。”
“说吧,使出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苏蘅神情恹恹:“你就偏要在这里‘养伤’吗,你可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了不碰你,只是你我毕竟是夫妻,总是分房像什么样子?”薛牧青叹气:“而今借着养伤的名头往里边多加了一个小榻,往后至少能掩人耳目一些。”
“所以呢?”苏蘅一脸嘲讽:“你是想告诉我,你特意挨了一顿鞭子,便是为了找借口登堂入室?”
薛牧青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的——”
苏蘅刚想说不信,外边却道薛老夫人来了,苏蘅便住了嘴,只是绷着脸坐在那儿,也不起身行礼,也不看向来人。
这是她跟薛牧青成亲后第一次遇到薛老夫人,前几次薛老夫人来看她,她要么是睡了要么是装睡,她始终还是无法坦然面对薛老夫人,而今因躲闪不及遇见了,苏蘅面上没什么表情,身子却已经绷紧了,像一只防备着的随时想要扑过去撕咬的猛兽,只要对手一动,便要从对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薛老夫人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苏蘅,而是趴在榻上的薛牧青:“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事的,只是皮肉伤而已,不碍事,”薛牧青的声音不像之前跟苏蘅说话时的那般有气无力的模样,反倒是中气十足的样子:“他们下手是有分寸的。”
薛老夫人叹气:“非得要这般吗?就不能找别的法子?万一要是他们不小心失手了怎么办?到底是冒险了些——”
她似乎是这才看到了苏蘅,仔细打量了苏蘅许久,苏蘅身子绷紧,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付她,她却只是点了点头,一脸的欣慰:“嗯,今日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既然嫁过来了,那么便是一家人了,”苏蘅正在愣神间,被薛老夫人拍了拍手:“既如此,我跟他们一样唤你阿蘅可好?”
不等苏蘅回应,她又径自道:“那么便这么定了啊。”
“你身子不好,总要多多走动些才是,你平日不要总是闷在屋内,得空多到我那边走走也好——”薛老夫人径自拉过苏蘅的手,苏蘅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薛老夫人倒也不介意,只薛牧青低声道:“母亲,你别吓着阿蘅了。”
薛老夫人白了薛牧青一眼,没理他,反过来安慰苏蘅:“阿蘅你别多心。”
顿了顿,她终于正色看向薛牧青,皱了皱眉头,好半晌才道:“青儿身上这伤虽然无甚大碍,只是往后还是得劳烦你费心照料了——”
苏蘅绷着脸:“我不会照料别人。”更何况是薛牧青。
“也对,是我想岔了,”薛老夫人点了点头,末了,忍不住往苏蘅脸上摸了一下:“这里也没什么外人,阿蘅你不必绷紧了脸做戏给别人看——”
苏蘅被吓得往后差点摔倒,被薛老夫人扶住,苏蘅稳住了身子便连忙退了几步,依旧是绷着脸:
“我没有做戏。”她就是不喜薛牧青就是防备着他俩,这是真情实意,不是做戏。
“随你,你愿意这般便也随你吧,”说着她又有些忧心忡忡:“也对,你这样看着倒比较真,换了我这样的,在外人面前只怕会不小心露馅。”
“只是无论如何,做戏只是做戏给别人看的而已,在自己家里,倒也不用太过严肃,”薛老夫人劝道:“外边的事是他们的事,你我都只是后宅妇人,那些大事跟你我都没什么关系,不用太紧张。”
“得闲了过去跟我说说话,”薛老夫人起身:“放心,我们是一家人,彼此之间便也不用太过拘束,你在家中,不用太见外。”
“好好‘养伤’!”薛老夫人又轻声斥了薛牧青两句:“我看你养伤是假,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真。”
薛老夫人人都出去,苏蘅犹自没有回过神来,薛牧青伸手握住了苏蘅的手:“阿蘅,我说过,母亲她不是不能相处,而今你可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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