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似乎听到了声音,心下发急,也顾不上苏蘅之前的嘱咐,推门便冲了进来。
苏蘅裹紧了身上的薄被,有些不安——不管这事到底是谁主使的,她跟薛牧青这事就是不对的,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再说了,苏蘅也不想让司琴看到自己这么狼狈。
司琴面上并没有任何鄙夷的神色,只是心疼地跑过来扶起苏蘅,将她扶回床上,收拾了地上的衣物与枕头,又给苏蘅拿了干净衣物过来,想了想又道:“小姐你等我去给你打盆热水过来……总不能……”
苏蘅有些不自在:“小心些……别让人……”
司琴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省得的。”
她说着起身,慢慢带了门出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盆水回来,压低了声音对苏蘅道:“还好,她们都没醒。”
苏蘅也知道,怪不了她们,当初是她把她们叫走的,以至于后来出了这样的事,也无人进来阻止。
司琴满心的歉疚:“小姐都是我不好……昨夜我不该睡过去的。”
“没事,”苏蘅安慰她:“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也累得很。”忙着丧仪,她身边的人都好几日没歇息好了。
“你是……”苏蘅轻声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奴婢睡梦里听得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惊醒了一下,原以为是做梦,但是放心不下小姐这里,便起来看看,又听到里边有什么东西掉了的声音,怕小姐出事——”司琴有些不安:“那一声关门声……姑爷他走了?”
苏蘅点头,司琴试了试水温,觉得不烫手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奴婢帮你……擦擦身子……”
苏蘅原本想自己来的,然而所有力气似乎在推薛牧青那一下都用完了,此刻四肢酸痛,便也只能由着司琴服侍。
司琴给苏蘅换上干净柔软的里衣,一边换一边落泪:“姑爷他……怎能如此待小姐,这不是陷小姐于不义吗。”
苏蘅轻叹,连司琴都能懂的道理,薛牧青不会不懂,虽然她一直把罪责退给薛牧青,然而现下冷静下来想想,也明白可能真的不是薛牧青做的——薛牧青再怎么丧心病狂,应该也还不至于不顾热孝做出这种事来,仅仅是为了把苏蘅留下来?就算他有心谋划,但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未必能毫无破绽,这事一旦抖落出去,薛牧青前程就没了,苏蘅觉得,自己还没重要到值得薛牧青拿前程来换。
纯粹就是话赶话再加上中了别人的套罢了——他们两人都深受其害,现在,就想知道害他们的人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了。
让司琴把案上的茶盏拿过来,苏蘅闻了闻,却也闻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过了一夜,茶盏早就干了,苏蘅把茶盏交给司琴,让她包好:“找机会找大夫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说起大夫……苏蘅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司琴……我能信你吗?”
司琴想都不想便点头:“小姐,有什么事你吩咐吧。”
苏蘅回头看了看司琴把屋里床褥什么的都换了一遭,又重新整理好,还点了香将屋内的气味驱散,似乎昨夜发生的事都已经被掩埋,再也不被人察觉,除了……苏蘅身上的红印。
司琴看她欲言又止的,始终是放心不下:“小姐?”
“你找个机会,悄悄出去……”苏蘅轻声道:“买一副避子汤……记着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她与薛牧青成婚,本来就没有把妾这种东西算进来,又“据说”那半年里,她跟薛牧青恩爱甚笃,对于孩子,也是顺其自然,所以避子汤这种东西,不可能会有,而今想要,却也只能从外边买了。
司琴有些不放心:“避子汤对身子……也有些不好……奴婢记着日子……小姐小日子刚过,应当不会……有事的……不如……”
苏蘅摇摇头,她之前也觉得,自己不会跟薛牧青有什么,结果还是出了事,现下明明知道她跟薛牧青这一次可能会有孕,她可不敢只是凭着所谓的“经验”来办事,真的不管不顾,到时候真的弄出个身孕来,就晚了。
她知道司琴是担心自己,却也不好跟她明说:“放心,我只是以防万一,不会多喝的。”
司琴将杯子收起,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开了口:“小姐……你可是怀疑有人要害你和姑爷?”
苏蘅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姐不敢让她们知道,可是怀疑她们中的谁?”司琴想了想:“是……司棋吗?昨天的茶是她送进来的。”
苏蘅再度点头:“司棋她……还是尽快把她嫁出去吧,可恨是现在在孝中,不好操办红事……我们也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尽是盯着她……找个机会,让她到庄子上去……等热孝一过,便嫁了吧……”
司琴沉默了一会:“小姐你不用因为顾忌奴婢便对司棋从轻发落,司棋她既然背主,那么她受惩处也是应当的,奴婢虽与司棋一道服侍小姐,但司棋在奴婢心中的分量,是远远不及小姐的,奴婢不会因为小姐处置了司棋便对小姐生了嫌隙的。”
“我知道,”苏蘅摸了摸司琴的手:“我知道司琴你不会。”
“只是这事情又不能明着说出去,虽然你我都知道司棋做了什么,可是别人不知道,”苏蘅轻轻一叹:“司棋无所谓,只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别人怕是会寒心。罢了,就当做是主仆一场最后的情分吧。”
司琴沉默,许久之后轻声问苏蘅:“这件事……连向妈妈也不告诉吗?”
苏蘅摇了摇头:“向妈妈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受了委屈,定然是忍不住要闹腾一番的……到时候事情只怕闹得太大难以收拾,就且瞒着她吧。”
司琴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等天明了,便吩咐人给苏蘅弄了个药浴,舒缓身上的疼痛,只说苏蘅忙了几日累着了,没让其他人服侍,只自己在里边守着苏蘅。
午后司琴便出了门去给苏蘅买药,今日本是头七,然而苏蘅气头上哪里还肯过去帮忙,便让人往那边传话说自己受了凉歇息几日。
司棋过来的时候,醉韵正打算帮苏蘅重新梳一个发式,苏蘅从镜子里看到了她,也不喊她,只是让醉韵继续,好不容易弄好了,苏蘅这才回头看司棋:“有事?”
司棋看了醉韵一眼,没说话。
苏蘅想了想,也想知道司棋到底有什么要说的,便对醉韵点头:“你先出去吧。”
醉韵带了人出去了,苏蘅这才挑眉看着司棋。
司棋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到底还是豁出去了,跪在苏蘅跟前:“小姐,奴婢想要退了小姐给奴婢定好的亲事!”
“哦,为何?”苏蘅明知道为什么,偏偏要问她:“你有意中人了?是什么人家?”
司棋沉默了一会:“奴婢是觉得……眼下是孝期里,奴婢要随小姐一样守孝才是,怎么可以只顾着自己的终身呢——”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忠心?”苏蘅简直要笑了:“你一个丫鬟罢了,又不是什么后辈,本来守孝这事,跟你们就没多大关系,只不过主子在孝期里,你们不好穿红戴绿,热孝里不宜嫁娶罢了,耽误不了几个月,没有人让你守三年,你何必自己揽事上身?”
苏蘅止住笑意,冷冷地看着她:“你别跟我兜圈子,有什么直说了吧。”
“既然小姐这样说,那奴婢也不瞒着了,”司棋小心觑了苏蘅一眼:“奴婢跟着小姐那么多年,小姐对奴婢一向宽厚,想来小姐这次也会宽宏大量、原谅奴婢——”
苏蘅摇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也该知道,宽宏大量这词儿,跟我全无半点关系——你有话便直说,拍马屁是没用的,我讨厌人说假话。”
“奴婢不想嫁给外人,”司棋心一横,朝着苏蘅磕头:“奴婢……奴婢想要为小姐分忧!”
“分忧?”苏蘅冷笑:“你想要为我分什么忧?怎么个怎么个分忧法?说话呢,要说得清楚一些,利落一些,吞吞吐吐的,谁乐得去猜你心思?”
“奴婢、奴婢——”司棋咬了咬牙开口:“奴婢愿意……愿意做小姐的通房丫鬟!”
终于听到司棋坦陈自己的心思,苏蘅反倒舒了一口气,对司棋最后的一丝容忍也消失殆尽了:“通房丫鬟?司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何必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呢?我相信你绝对不可能只是想当个通房丫鬟而已,”苏蘅眼见着司棋以为自己要答应面上隐隐露出喜色,不免有些嘲讽:“可是司棋,你觉得自己配吗?你凭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
“反正姑爷已经有了夏姨娘,多一个奴婢又如何?”司棋神色随着苏蘅的话暗淡下来,她跪在那里,沉默良久,握紧了拳头开口道:“小姐问奴婢凭什么吗……”
“凭奴婢对小姐的忠心、凭奴婢与小姐多年的情分——”她抬头看着苏蘅:“凭奴婢知道……昨夜小姐和姑爷……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你,”苏蘅一点都不意外:“司棋,你觉得自己做了这种事,我还可能容忍你吗?”
“通房丫鬟?妾?”苏蘅看着她:“你觉得,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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