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展琴心)

他说着，还揽了揽身下的岑欢，这种毫不掩饰的坦白，让岑欢的头低下去，无颜去面对俞彤。俞彤这个名字，他一开始便从徐俊孺的口中听说过，也曾想过要见一见这个要同徐俊孺成亲的女子，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与她碰面。虽然岑欢也欣慰，这千夫所指的场面和尴尬到了极点的氛围里，徐俊孺仍旧坚持着他的真心，不曾抛却他分毫。
徐俊孺越是大义凛然越是诚实坦荡，俞彤的脸色越是灰败，她颓唐地后退了半步，双手在身侧捏紧，没有让自己倒下去。别相信什么花言巧语，别信天上会掉落馅饼给一个饥饿的人，她一脚踩进旁人设下的局中，这狠狠的打击让她清醒得透彻，好像一盆兜头脚下的冰水。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了踹门的声音，好像是打起来了？”
“走，过去瞧瞧，勾栏苑本是个消遣的地方，怎么也能闹起来？为了小倌争风吃醋？”
“这架势，倒像是老婆来捉奸啊……啧啧，可怜……”
眼见着外头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徐俊孺再也没有办法保持不动，他以身上披挂着的中衣，遮挡住他同岑欢二人光裸的身子，且走且退，一直到走进了屏风里头，这才算是有了安全的去处。
徐俊孺逃进了屏风里头，显然是在穿衣物，素缕同方铁衣站在俞彤身后，见她一动不动，生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这儿是二楼，跳下去虽然不一定死得了，可这并非小姐所想要的结果，因此，素缕回头对方铁衣使了个眼色，随即对俞彤道：“俞小姐，人越来越多，咱们还是走吧？”


第一卷 重生 【158】螳螂捕蝉

为了姑娘家的名节，自然也是该尽快离开此地，这勾栏苑人多嘴杂的，徐俊孺反正是个不怕丢脸的纨绔子弟，也一早没什么脸面可讲，但俞彤却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怎能与他干耗着？
见俞彤无动于衷，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仿佛所有的神识都已经散去，全然不曾听见素缕说了什么。
素缕急了，又不知她家小姐这时候人在哪里，她和方铁衣两个人，显然不足以对付俞彤，难不成还要来硬的？
“走吧，回去。”
就在素缕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或是动了手，才能拽动俞彤时，俞彤忽然开了口，身子挪动，朝着那扇被踹飞的半边门走出去。
方铁衣同素缕面面相觑，弄不清俞彤在想什么，对视了一瞬，素缕忽然惊叫一声：“不好！”匆匆忙忙地抬脚追了上去。
俞彤先前在将军府里，可是有过投河的先例的，那时候不过是被夫人冤枉了，她便赌气朝莲花池里一跳，这会儿受了如此大的打击，她保不准离了这雅间，便从二楼跳下去了！
“俞小姐！”素缕边追边叫她，吓得胆子都破了，她家小姐虽然教了她镇定，她可还没学会草菅人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她面前这种事，素缕一时还难以想象。
方铁衣不知素缕在做什么，出于本能，也追了上去。那些堵在雅间和长廊里的看客们，都好奇地朝里头张望着，然而勾栏苑也有勾栏苑的规矩，在没有得到雅间的客人允许之前，他们不可随意踏入，以免扰了各自的好事。
就在这拥挤而嘈杂的看客里头，靳无欢抱着双臂冷眼瞧着，他瞧见了素缕跑出来，距离近，确定了她是霍明珠的婢女，也越发肯定了霍明珠的别有用心。他在这儿呆的时候久，一早听见了雅间里头的动静，明白了这是一场捉奸的戏码，男人出来嫖，找的还是小倌儿，被女人给逮了个正着……
戏是好戏，只是不知戏外戏是什么。
从方才起，便不见了霍明珠，也不知她躲到哪儿去了，让她的婢女带着人演了这么一出戏，自个儿却像个缩头乌龟时的躲了起来，算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瞬，靳无欢知晓他大约猜错了。因为就在他朝着对面的长廊看去时，瞧见霍明珠正被人拦住去路，与众不同的是，她的头是低着的，与面对他时的高高扬起截然相反，仿佛在气势上比那人要低矮一头。
定睛一瞧，靳无欢的那双邪肆的眼眸就眯了起来。原来那拦住了霍明珠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让人跟踪了许久的当朝九王爷百里宗律，百里宗律的身边还有两张他所不认识的面孔……
……
“阿矜？你为何会在此地？”
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霍明珠欣赏完了素缕同俞彤的破门而入后，知晓事情成了，便想要离开勾栏苑。当她绕到了另一道楼梯准备下楼时，却正好撞上了百里宗律一行。
即便不曾瞧见百里宗律，只听这声音和亲昵的称呼，霍明珠也能猜着是谁。
霍明珠的手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脸……明明她这会儿的打扮是个男子，且她的脸已被抹得很黑，百里宗律与今生的她并不熟络，没有理由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呀！或许方才不期而遇时，她以为百里宗律没注意到她，百里宗律却已让人跟着她了。这会儿被逮个正着，她要如何蒙混过关？
见霍明珠以双手贴上脸颊，神色诧异，似乎是没有料到为何会被认出来，百里宗律笑了，熟悉的温柔多情的嗓音低低沉沉，随着他的俯身，而擦过霍明珠的耳际：“本王认不出别人，却不会认不出阿矜，哪怕阿矜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霍明珠简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今日遇着的都是些丧门星，她连俞彤都来不及去安抚，更来不及陪着俞彤回去闹，这会儿倒是被堵了个严实，还要费力去解释原委。
霍明珠故作羞赧，稍稍抬头才看清百里宗律身旁和身后站的都是谁。百里宗律的左手边立着的，是当朝司徒阁老的公子司徒天南，见霍明珠望着他，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也不曾多说什么。而立在百里宗律右手边的那位爷，正一眨不眨地用眼神注视着霍明珠，仿佛已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这种渺小的胆识和演不出来的呆滞，不是当朝太子殿下百里景麒，还能是谁？
百里景麒显然没料到会碰见霍明珠，数他的反应最大，忙不迭要同霍明珠解释：“不，不是你所看到的这样，我和九叔来这地方是为了……”


第一卷 重生 【159】太子心塞

真稀奇，本是百里宗律在询问她霍明珠为何来此，怎的变成了景麒太子对她解释缘由？好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误会了。
霍明珠经由太子景麒一提醒，倒是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也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恍然大悟道：“原是我耽误了几位爷的行程，我这就走开，几位爷继续吧。”
她说着，人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一条宽敞的侧道。
听见了太子景麒如此说话，司徒天南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偷偷瞧了百里宗律一眼，也帮着解释道：“霍小姐似乎是误会了，在下同两位爷是来此谈事的，并非为了找乐子，霍小姐大可不必多心。”
上京人人都知晓霍明珠同百里宗律的瓜葛，英雄救美的故事早已传唱了许久，尤其是百里宗律的心腹之人，自然更是以为霍明珠是百里宗律的囊中之物，为他解释说话，并不稀奇。
霍明珠抬头冲着司徒天南微笑：“我并没有误会什么，而且，即便两位爷要找乐子，也是人之常情，霍明珠无权干涉。这就告退了。”
她越是笑，司徒天南越是不安地看向百里宗律，仿佛是惹了佳人恼怒，他要格外小心赔罪却不知如何是好似的。
这勾栏苑人来人往的，他们四人围在一起说话时，已有数人走过他们身边，霍明珠抬脚要走，一直不动声色任由司徒天南为他解释的百里宗律忽然伸出手去，极快地攥住了霍明珠的手腕。
霍明珠回头看去，百里宗律面带微笑，稍稍用了些力道，俯身对她说道：“阿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你想听什么，我可以解释清楚。”
他不征求她的意见，默认了她想知道他的缘由，拉着她的手，推开了最近的那道房门。
在迈步进去之前，百里宗律回身，对着司徒天南道：“我说几句话就走，天南，你陪景麒转转，别让景麒再走丢了。”
这口吻，竟像是在交待司徒天南照顾一个小孩子，他是长辈，理所当然如此。
“是，九爷放心。”司徒天南点头道。
眼见着百里宗律带着霍明珠进了最近的那间房的门，太子百里景麒却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司徒天南压低声音道：“殿下，您若是累了，便回雅间休息休息，若是还不累，天南陪您再四处逛逛？这勾栏苑的后院倒是别致。”
百里景麒的目光仍旧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神色萎靡不振，他问司徒天南道：“你觉得我九叔喜欢霍小姐吗？”
司徒天南以为是什么问题呢，笑着答道：“殿下您说笑，咱们九爷对霍家大小姐的心思，在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这会儿定是在问霍大小姐话呢，好好一姑娘家跑来勾栏苑，九爷定是生气了……”
百里景麒有些急：“不行，我得去瞧瞧……”
“唉，殿下——”司徒天南忙拽着了太子景麒，察觉到失礼，又松了手压低声音道：“殿下您还是别去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做什么呢……莫不是……”
司徒天南是个聪明人，见百里景麒的态度奇怪，忙试探着问道：“莫不是殿下也看中了那个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