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展琴心)

在霍老夫人语气恶劣地说完，林如忆非但不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当着所有丫头和众人的面，仍旧温婉宽厚地笑道：“老太太，您心疼侄女儿，我明白，可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我倒想知道，什么事惹得老太太这般生气，若单是为了彤儿表妹，倒也不至于如此。老太太您说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晚辈和下人知晓如何是好啊。”
林如忆直截了当地装无知，倒把霍老夫人弄得一愣，整个将军府或是整个上京都知晓林如忆是位贤妻良母，霍老夫人若是无缘无故发脾气，传出去，倒还真会让人怀疑霍老夫人是老糊涂了。何况霍老夫人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霍正德未纳妾一事，时机还不成熟，她也不好抖出来。这爆发了的脾气，竟生生在半路上熄灭了。
见霍老夫人不说话，林如忆又笑道：“老太太，您应当也是累了，回去休息吧，这儿我们看着，您还不放心我们吗？要不然，让将军留下来陪着？恐怕有些不大合适吧？”
既然霍老夫人背着她跟霍正德商量纳妾一事，林如忆便索性摊开了说，看看他们敢不敢承认！


第一卷 重生 【080】小狐狸精

林如忆说这句话时，是面带笑容的，瞥向霍正德的那一眼也分外温柔，然而霍正德却很不自在地走过来，面色沉下来，道：“夫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公务繁忙，抽空来瞧瞧母亲，谁知这么巧便发生了这些糊涂事。既然大夫说了彤儿表妹无碍，我便先去忙了。”
他说着就要走，将军府内的杂事，霍正德从来不管，绝大多数都丢给林如忆去做，间或霍老夫人同林如忆有些许不和，霍正德偶尔才会做一次和事老，总的来说是不插手的。
这会儿，霍正德虽说也对俞彤的投水抱有异议，可他同林如忆这些年的夫妻，她那个眼神什么意思，他可明白得很，女人最好不要惹，否则家宅不宁，霍正德是能避就避，不与她争执。
霍正德说着就要走，林如忆顺势笑道：“将军要走？我记得方才彤儿妹妹可是睁了眼的，若是醒来想要见将军，将军一走，岂不可惜？”
霍明珠在一旁观战，见林如忆逐渐地占据了上风，这质问，问的霍正德哑然，面色已是十分不悦。霍老夫人已是知晓林如忆开始针对他们母子，她拉不下脸，又觉得分外不满，脸色黑了，那双老态的眉眼因刻薄的嘴脸而显得越发奇怪：“行了，我老太婆走便是，这个家我老太婆是做不了主了，由着你们夫妻二人去争执。至于彤儿，我老太太却是不能不管，你们丫头给我听好了，待彤姑娘醒了，来告诉我。”
霍老夫人说完，也不要人送，不理霍正德同林如忆，兀自拄着拐杖，在丫头和刘嬷嬷的搀扶下跨出了门槛，往她自己的住处去了。虽然没几步路，倒也落得清静。
霍老夫人走过霍明珠同霍怀玉身边时，甚至都没停下脚步望她们俩一眼，方才她们随林如忆进来，在她的眼里，自是站在林如忆一边的意思。
霍怀玉自然又怪老太太冷落了她，霍明珠却无所谓，视线扫过霍正德同林如忆，人前的争执还浅些，毕竟还顾着彼此的颜面，若再挑拨离间一回，坏事的可能性极大。她是女儿，见父母争执，自然也可上前一劝。
因此霍明珠走上前来，皱着眉头，温声细语地说道：“父亲、母亲，不过是些小事，莫要伤了和气，一切等表姑醒了再说吧。都怪那些不长记性的丫头乱嚼舌根无中生有，这才令家宅不宁，母亲可别忘了罚她们。”
霍正德听罢，点点头：“明珠很懂事。”
短短五个字，让林如忆的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老夫人同霍明珠、俞彤，她们从未合过她的心意，却一个两个来惹怒她，林如忆咬碎了牙往下吞，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若是人人都如明珠这般懂事，我还可少操几分心。将军不是要去忙政事吗？这儿留了人便够了，一点小事何必闹得这么大？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霍正德同林如忆这些年，霍正德让着她的时候居多，她发了话，霍正德也不说什么，背着双手，踱步朝外：“夫人所言极是。”
霍正德的顺从很不是时候，在这种场合，无论霍正德说什么，林如忆都不会满意，见他二话不说抬脚就走，林如忆以为他在赌气，心口一阵闷痛。
这会儿，老太太走了，霍正德也走了，剩下林如忆同两位小姐，丫头们偶尔地一瞥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信息——都说俞彤跟将军是命定的姻缘呢，瞧瞧，夫人知晓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若是要杜绝后患，夫人怎能饶了俞彤？若是俞彤出了事，醒不来了，老太太又能善罢甘休？
这家宅中的戏，可精彩着呢，看戏的可不是霍明珠一人。
林如忆怎会不懂如今骑虎难下的处境，她自亲姊姊的手里夺了霍正德，多少年才将将军夫人的位置坐稳当，岂会让一个小丫头来搅乱她的一锅粥？若是那勾引霍正德的，只是个小丫头便罢了，她即便找人将她乱棍打死，也不会有人敢追究她的过错。
可这女子，偏偏是霍正德的表妹，还是老太太应承下来说要照顾的，她哪能对她下手？还只能好生照看，想法子送她回青城。
林如忆在心里衡量许久，似是终于有了主意，这才稍微心平气和下来，接过丫头拧的湿热帕子，走到床榻旁，亲自为俞彤擦拭着脸。
头发都还是湿的，又呛了水，俞彤脸色苍白，看起来越发我见犹怜，林如忆勉强地稳住自己的手劲儿，才没有失手拧上她的脸。从前尚不觉得，以为不过是个小姑娘，这会儿看来，倒是养了只小狐狸精在家里，竟来勾引她的男人了，着实可恨！
霍明珠同霍怀玉一直立在林如忆身后，霍怀玉的心思怕也不比林如忆好多少，她的眼睛直视着俞彤，恐怕也想着如何将俞彤掐死方才痛快。
霍明珠觉得这情形十分有趣，林如忆母女活得太容易，遇上一点风吹草动便这般沉不住气，她自然更知晓林如忆同霍怀玉会对俞彤不利，但有她霍明珠在，断不会让俞彤轻而易举地败下阵来……
“母亲，午膳时辰已到了，您先用点吧，表姑一时半会兴许还醒不来。”霍明珠提议道。
“我不饿。”林如忆答道。
霍明珠又好心道：“您莫要烦心，让丫头送些汤来，您先喝着垫一下，若是表姑醒来，见您衣不解带食不下咽地照顾，定是要感动的，可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作为女儿，哪怕不是亲生的，霍明珠的话半点都没错，林如忆听得再不耐烦，也不能冲她发脾气，她姊姊的这个女儿生得如此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她有什么理由挑刺儿？
“也好。”林如忆只得道。
丫头们盛了些汤来，林如忆同霍明珠、霍怀玉便在外间的桌子上用了，林如忆不想让霍明珠觉得她一直专注于俞彤这件事，便寻了旁的话题来说，问道：“明珠，听说今日在护国寺内，九王爷亲自找了你，是也不是？”
霍明珠本低着头喝汤，听罢眉梢微挑，再抬头时，却面色平静：“回母亲的话，的确如此。但，明珠并不知晓九王爷会有此举动。”
什么听说，分明就是听霍怀玉说。霍怀玉作为林如忆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跑回来，自然是什么话都同林如忆说的，霍明珠假作不知，等着林如忆继续发问。
果不其然，林如忆下一句便是语重心长的“教导”：“唉，明珠啊，姊姊走得早，我便是你的母亲，母亲有些话不可不说。你是闺阁中的女儿，尚未许嫁之前，万不可与男子多有接触，即便是位高权重的九王爷，传出去风评也不太好，你当自重才是。万一铸成大错，我可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霍明珠心下冷笑，林如忆是瞎了眼还是失心疯了，自己的女儿恨不得倒贴九王爷的嘴脸，她也视若无睹？却担心她霍明珠婚前失德？


第一卷 重生 【081】撩拨心弦

林如忆说这话时，霍明珠注意到了一旁霍怀玉的神色，似乎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霍明珠垂着眼睑，点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闺阁中的女儿当守本分，但母亲有所不知，我虽已极力避开九王爷，却始终不得其法，苦于没有任何办法，还望母亲拿拿主意，该如何不得罪九王爷且能保持闺阁中女儿的清白？”
“这……”林如忆不防她会这样回答，竟九王爷百里宗律给拖出来挡在前面，王室贵胄主动同她亲近，谁人敢有违抗？妄图做贞洁烈女拒绝了王爷的示好，或许连性命都不保，还难免拖累家族，霍明珠让林如忆替她做主，的确给林如忆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姐姐，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对九王爷无意，是九王爷纡尊降贵非要缠着你咯？”霍怀玉可不愿见霍明珠如此猖狂，撇了撇嘴问道。
“玉儿，不得放肆！”林如忆见霍怀玉语气中带了丝不恭敬，忙制止她：“九王爷既然看得起我们将军府，我们应当心存感念才是，怎可胡言乱语？”
霍明珠心里暗笑，抬起头来直视着林如忆，颇为为难道：“母亲所言极是，九王爷那般尊贵的人物，我哪敢有二话？因此，明珠左右为难，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世霍明珠同百里宗律的感情也并非一蹴而就，经历诸多霍明珠看来是波折的困境，才走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那时，林如忆、霍正德等人不曾有过一句意见，皆以为她觅得良配贵不可言。今生今世，林如忆反倒对她同百里宗律的亲近有了看法，可见性情也是变了不少，越发地会为她的女儿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