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一惊,下意识挣动,才发现浑身都被铁链缠绕,而他的下半身还被泡在水里。水面在他的挣动下漾出波纹,铁链钻入水中锁了他的双腿,因他的挣扎,而在水底发出生锈般的沉闷声响。
“不用白费力气了。”
听到这声音,谢道桓才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那人。那是个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一身暗色衣衫,脸上覆着一张鬼脸面具。
此刻他隔着面具与他说话,声音显得空旷而沉闷。
“你是何人?为何捉了本侯?你是怎么做到的?”
面具后的声音冷冷一笑,只见他抬手摘下了那张鬼脸面具,而面具下的那张脸令谢道桓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他?虽然并不常见,但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北昭大王身边的贴身护卫。
“别误会,这不是我的脸,这只是一张假脸。”
谢道桓心中吃惊,竟然有人混入了北昭大王的侍卫团,用这张假可乱真的脸!
“你是七殿下的人?”谢道桓试探道。
男人冷笑,“你根本猜不到我是谁,但我自从知道了你以后,却日日都在墙上刻画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谢道桓眼角抽了抽,“你究竟是何人?”
“杀你的人。”
“杀我?”谢道桓冷笑,“还说不是七殿下的人……难道是霍西云的人?”
“我和你们北昭狗咬狗的纷争一点关系也没有。”男人接下来的话充满了压抑,显出无形的戾气,“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来杀你的。”
“女人?什么女人?”谢道桓道:“本侯一生和女人有过的牵扯不多,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
☆、第152章
“湘雨的女儿。”男人缓缓道,“我的妻子。”
湘雨两个字犹如催命符,又将今夜惨烈的记忆勾起。谢道桓睁大眼睛喝道:“你说什么!”
“我是为了我的妻子而来,她就是被你害死的湘雨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
手心里已经干涸的血似乎重新粘稠起来,心内急剧膨胀需要释放的疯狂随着刺入五公子身体里的那一刀,逐渐冷却下来了。
他听着湘雨的名字,心中酸楚,“我不知道她是那样刚烈的孩子……”
“你该庆幸她刚烈,不然有你这样禽兽不如的生父,对她犯下这世上最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真是那样,不仅她会恨你入骨,就连她的生母也会恨你,就算你死了,你也没有资格去见她。”
“够了!”谢道桓怒道:“她是本侯的女儿,她如今死了,你以为本侯不难过吗!她自尽而死,本侯也很难过,你又没做过人父,你怎么会知道……”
男人冷笑打断他,“谢侯爷,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当年湘雨的确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孩坚忍勇敢,即使被所有‘家人’抛弃,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她被你‘害死’,跌入无边的地狱,经受非人的折磨,死得时候千疮百孔、肢体不全!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就是她的生父,她心心念念只想杀你报仇……谢侯爷,你还记得她吗?告诉我,你还叫得出来她的名字吗?”
谢道桓越往后听神色越苍白,他浑身都在颤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疯的人是你!是你!你禽兽不如,竟然打起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主意,你将她逼入绝路,你害她生不如死!你这样的人活着应该千刀万剐,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千万别再说你爱过湘雨,我都替我妻子的生母感到恶心!真是恶心透了!”
谢道桓语句颤抖,战战兢兢问,“你说的人是谁?她……是谁?”
“侯爷不说一生中有过牵扯的女子很少吗,如何会忘了她?揣着那样险恶的用心,用了那么残酷的手段,逼迫一个弱女子给你做妾,最后也没有得到,难道不该记得更长久吗?怎么会忘了那个被你一路逼死的顾莹庾!”
顾莹庾三个字如同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击在了谢道桓的胸口。他感到窒息,胸口闷痛,他用力嘶吼,才喘出了那口气,“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骗我!刚刚那个羽儿才是我的女儿,顾莹庾不是,她不是!”
谢道桓多么渴望男人此刻反驳他的话,哪怕是冰冷的蔑视,哪怕是辛辣的讥讽,也好过此刻令人绝望的沉默。
“羽儿有聘书,我给湘雨的聘书,她是我的女儿,她才是、她才是……”谢道桓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根本没有聘书。”男人摇头道:“你看到的聘书是假的,当年的事情谁知道,或许聘书早就毁在了湘雨继母的手里吧。”
“你骗我,没有聘书,根本没有聘书!你们骗我,都在骗我!羽儿是谁,她是谁呀!”
“她不过是你手上新染上的血债而已。”男人走到谢道桓近前,逼视着他,“你敢不敢说你当年为何一意孤行非要强纳顾莹庾为妾?你心里其实明白我没有说谎,你那阴暗的心思足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那个女子,那个顾莹庾,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他就被她迷住了,即使她已为人妇,即使她是家中仆佣的妻子,但他就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因为她和湘雨太像了,就像湘雨复生还魂一般。他无力抗拒湘雨,他迷恋怀念湘雨,即使那么多年了还是无法将她从记忆深处抹去。
顾莹庾出现了,她就像是上天终于怜悯他这么多年的痛苦,赐给了他一个和湘雨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的出现让他觉得时光倒流,似乎回到了他和湘雨火热缠绵、疯狂不舍的那段日子,让他觉得他们从未分离过。他没有去赴考,她也没有病逝,那些在最美好的年纪戛然而止的爱恋,终于又重新回来了。
他曾经压制过,可是没办法,他一扫往日的沉闷,只盼着她能来府中。他的细节、心思,神采飞扬的变化,连他的夫人都隐瞒不了,又如何能骗过自己。
他想要顾莹庾,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下她。那么强烈的渴望,除了当年对湘雨之外,就是对她了……可是、可是……他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他对他的亲生女儿都做了什么!谢道桓的头深深埋下去,他感到无地自容。
“你知道吗?在她嫁给你府中那个仆佣为妻之前,她就已经吃尽了苦头,她如此坚强地挺过来,好不容易可以继续生活下去,而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你将她最后的一丝生机彻底碾灭了,是你,她的亲生父亲,让她从此生无可恋的,你懂不懂?”
“她从前的遭遇我听说过,她是被她的丈夫买来的。”谢道桓语气沉重道:“她从县衙大牢消失后,我也去查过她的来历,我知道了她是州府家的小姐,他家曾经遭遇过响马。我调查过响马一事,发现许多蹊跷,我也猜到了她后来的遭遇,我、我也很气愤,所以找借口给那个贪生怕死的州府安了一个罪名,男人砍了,女人为奴……”
男人冷笑,“原来谢侯爷也会良心不安吗?”
“我当初只是忘不了她……”因为没有得到而迁怒于人,确实不是什么高尚的理由。
“幸好谢侯爷还留了他家的女眷性命,不然当年的事情真是一个知情人也没了。”男人道:“当年抱走湘雨孩子的人就是州府的夫人,她一直无所出,担心地位不保,好容易怀了一个,又死了,于是抱走了莹庾,去和家里的小妾争宠,还斗败了小妾。莹庾的到来给了她好运,她又有了儿子。后来她病逝,这件事就只有伺候她的嬷嬷知道。州府家倒台,家中仆役四散,唯有这嬷嬷忠心,不肯离去,也正因此真相才得以大白。”
“那嬷嬷说她家夫人病重时提到了当年的事情,说莹庾的生母曾言,若有一日州府夫人不想要莹庾了,告诉她真相,让她入京去找谢道桓,找到后告诉谢道桓她娘是湘雨,他会认下这个孩子的。”
湘雨相信他会高中,湘雨也相信他会认下孩子。听到此处,谢道桓已是泣不成声。他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辜负了湘雨一番信任,也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莹庾。
良久,谢道桓抬头看着男人,“你说莹庾是你的妻子,可她不是赵生的娘子吗?”
“在我心里,莹庾就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那你为什么没有娶她?”
“和当年的你一样,因为门第之见,因为我们要去奔赴各自的目标,挣取功名。”却永远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谢道桓苦笑道:“这个世道永远不会变,从前不会变,如今也不会变。”周而复始,上演不同的悲剧。
他望着男人,“我还不知道我女儿的夫君叫什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男人回答,“我叫沈归。”
谢道桓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是谁,所以我是活着走不了了,对吧?”
沈归道:“如果不是要为莹庾报仇,我早就去陪她了。我只要活着,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那人是谁。”
“那你就动手吧。”谢道桓道:“抛弃她的州府死了,侮辱她的响马死了,买了她的赵生死了,如今你再杀了我,也算为她报仇了。我死以后,你好好活着,我想莹庾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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