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翻身要下马,他无奈摇头,去拦她,于是僵持间,他们的手便握在了一起。那是她第一次握一个男人的手,这个男人不是她的父王,不是她的弟弟,不是那些随身侍候的太监。他对她来说,只是纯粹的男人,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握住那只手却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
心跳会加快,呼吸会急促,神色会慌张,相触的掌心……会灼烫。
她忽然有些不敢看他,但又没忍住。四目相对,她忽然想笑,因为他和她一样的症状。还是这样好,谁也不用笑话谁。
她唇角泛起微笑,他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急急抽回了手,口中道:“失礼了。”
她落落大方,“我叫青夷。”
他微微愣了愣,神情有些纠结。她嗔道:“你很小气。”
他终于开口,“明渊。”
“哪个明?哪个渊?”
“光明的明,深渊的渊。”
“光明的深渊?”她喃喃自语,却见他闻言蹙起了眉。他蹙眉时很好看,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势,于是她想留下这一刻,久一些,便继续说下去,“既是光明,也是深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神色沉寂了下去。她喜欢逗他,却不想看到他不开心,于是又道:“你怎么不猜猜我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他第一次目光笔直望着她,没有丝毫闪躲。他缓缓道,声音低沉悦耳,“我知道。”
有风轻轻滑过,也许拂过他的唇,也许没有。但他的声音却被无形润开,直抵她的心底。心跳跃动起来,控制不住。
她莫名其妙红了脸,“胡说。”
“青夷。”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北昭的青夷公主,关于她的一切,在他还未踏上北昭的土地前,便已知道得详尽清楚。她就是他此行的目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他原本并不赞成这么做。
“父王,儿臣已有薄姬,何况薄姬生了怿儿,您不是答应了,只要薄姬诞下麟儿,便会立薄姬为太子妃吗?如今您又要我去求娶北昭公主,我该如何向薄姬交待?”
朝臣散去的大殿显得极是空旷,此刻南越太子和他的父王据理力争,声音不知不觉便被无限放大,听到最后竟然觉得有些声大刺耳。
“太子,你是在质问孤王吗?”南越大王脸色不善,冷冷盯着他的儿子。
从有人在朝会上提出和北昭联姻议和的建议后,太子便以各种理由阻拦和拒绝。他说战时议和会助长北昭的嚣张气焰,何况这种委曲求全的法子根本不可能成就理想的局面。虽然眼前战事似乎是北昭占着先机,但却不可忽视南越以逸待劳,对着远途跋涉而来的北昭大军,无形中就占了地利之势。
“安插在北昭军中的密人来报,现在北昭大军染了怪病,我们应该撤了免战牌主动出击。儿臣相信只要我们坚定信心,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南越的。”
太子的坚持得到了一些朝臣的支持,联姻之事没有一锤定音。群臣散去,南越大王独留下太子,试图再次以利害关系说服他,但是他们父子越说越僵,到了此刻几乎有些争吵之势。
南越大王怒道:“你在乎怿儿,孤王会不在乎吗?可是你不仅是孤王的儿子,你还是南越的太子,国家国家,国在家之前!如此战火绵延不断,孤王御案前请求赈灾的折本都要赶上怿儿那么高了!你想过没有,每多战一日,对现在的南越来说,都是源源不断逼迫而来的压力!打仗是要银子的,赈灾也要银子!”
太子垂首而立,双眉紧锁,“父王所言,儿臣不敢反驳。儿臣愿意以身作则,从即日起缩减东宫开销用度……”
南越大王长叹一声打断他,他语带疲惫,“渊儿,为父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也要体谅为父的难处。联姻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休兵南越才能休养生息,百姓才能不受离乱之苦。为君者,心胸要开阔,要看得比寻常人更远。你以后是要即位成为南越国君的,不可太过儿女情长,那是为君者的大忌啊。”
南越大王没有自称孤王,他也没有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他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与自己的孩子闲话家常,苦口婆心说得却是如此沉重的话题。
太子长久的沉默,他恭谨地垂着背,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了他挺直的脊梁,让他不堪重负,无法面对他的父王。
南越大王看他那个样子,缓缓哼了一声,“你在朝堂上说的那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话。”
太子闻言身子一僵,却听南越大王继续道:“说什么为国为民,归根到底还是舍不得你东宫那个女人。”
“父王让儿臣求娶北昭公主,一旦此亲事促成,北昭公主势必要做儿臣的正妃,到时候……”他顿了顿,“好,就算没有薄姬,那怿儿呢?怿儿刚刚一岁,他是儿臣的儿子,却不是北昭公主的儿子,她会待怿儿好吗?会像照顾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怿儿吗?父王,怿儿是儿臣第一个儿子,也是您的亲孙子,您忍心吗?”
“狐媚惑主。”南越大王只说了这四个字,却让太子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父王……”
“薄姬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孤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长成那么一副模样,注定了是要将全天下的男人都倾倒裙下的。”
太子动了动唇,却最终没有反驳。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更加激怒父王,将薄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120章
“古有妲己褒姒,今有你那南越第一美人薄姬,这南越江山你也看不进眼里了。”
“父王何必如此说,薄姬她不是……”
南越大王挥了挥手,“回去吧,回你的东宫去吧,但愿你能在搂着你那美人的时候,还能想一想咱们南越在前线浴血拼杀的男儿们。”
太子退出大殿,举目望去远方,一片银白。下雪了,不知何时而起,也不知何时会停。就如这波云诡谲的命运,难以捉摸。雪势很大,走出几步,眉毛、睫毛已被雪片密密覆盖。因为看不清前路,他不由得缓下步子。
却听不远处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有人迈着小小的步子,慢慢向他走来。
他微微抬起头,迎面先是看到一个精美鲜艳的红伞面,打在雪中,分外惹眼。他凝望着打伞的人,眼神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她今日穿一件白毛裘的樱红皮氅子,精致娇小的一张脸藏在风雪吹乱的白毛领子里,显得分外惹人怜爱。嫣红的檀口一小点,映着下巴处的毛领边更显得华贵逼人。
她迈着小步走到他近前,柔柔抬起手,白皙细腻的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帮他拭去上面的雪迹。
“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握住她忙碌不停的小手,感受到她冰冷的掌心,微微蹙眉,“手这么冷,出来很久了?”
她一笑,姿容绝世,铺天盖地的雪景沦为了陪衬,“也不算久,只是路滑走得慢。”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红伞前探。他个子高,她便只能吃力地踮起脚尖、抬起手臂,举高的伞柄摇摇晃晃。
他皱着眉,接过了那把红伞,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怀中,“这伞太小了,挡不了咱们两个人。”
“那就殿下打着好了,殿下日理万机,千万不能病了。”见他注目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至多躺两天,不耽误事情。”
他长叹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拥进怀中,撑着那把红纸伞,和她一大一小一双脚印,融进了湿滑难行中。
“殿下,你再把伞往我这边挪,你一会儿就又要变成白发老公公了。”
天地苍凉,四野空旷,绕行皇宫大内的风掠过她雪白的毛领子,纠缠她飞舞的青丝。无边又无声的寂寞里,只有她一直絮叨的声音,那么亲切,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暖。
他的眼中慢慢蓄满了一些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表露的悲伤。他没有说话,只是搂紧她的身体,一起迎着漫天风雪,摸索出一条回去的路。
*****
太子的渴望成了空谈。北昭军中所谓的怪病似乎彻底好了,不仅如此,北昭大军还主动出击,而且不知为何,一扫之前的萎靡和疲态,士气鼓舞群情昂扬,简直锐不可当。北昭和南越的交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胶着,每日都有兵部呈上来阵亡将士的名单,积少成多,用朱红的笔勾着,看久了整个人都觉得头晕目眩。
战事被无限期扩长,不满和怨沸的声音开始传到南越朝堂上。南越大王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太子的内心也一日比一日焦灼。
他开始饮酒,在东宫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关着门,甚至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父王的怨怒总要有个出口,战情紧急,而他身为一国的太子,不谋良策,还深夜在东宫纵酒言欢,说大了就是一处罪过。
他己身不怕,只怕祸及东宫,祸及那个此刻父王最想发落了的人。他不能授人以柄,尤其是故意找茬的父王。
薄姬推开门的时候,太子已经喝得半醉。他容颜微醺,但愁眉不减,即使醉了,也如此不得安宁。
她跪坐在他身侧的软垫上,轻轻摸过他有些凌乱的鬓发,“殿下,你在烦忧何事?是不是和前线之战有关?”
相似小说推荐
-
傲娇王爷不矜持 (大婶) 言情金榜红文VIP2016-08-30完结她是御赐公主,却因错信枕边人,换来剥皮制衣,含恨而死。逆了时光,回到十四岁,她铤...
-
承君一诺 (那只狐狸) 晋江2016-08-23完结主要内容:本文讲述身为妖精却热心慈善乐于助人的女主救助了高武力值高智慧值高信念值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