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也猜不到她突然间在高兴什么,明明刚刚在马车上还难过成那个样子。他并不想再给她什么好颜色,免得她一路顺杆爬,直接骑到他的头上来。
两人各怀心思时,晏公子却已经折返,对千叶道:“叶公子,夫人有请。”
千叶点点头,莫朝云却有些紧张。终于要见到这位虢华夫人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洛羽裳……到底怎么样了?
距离飘飞的薄锦还有四五步时,晏公子就拦住了莫朝云,“余下的路就请叶公子自己过去吧,我们在这等候就好。”
晏公子说的“我们”,指的就是他和莫朝云。既然他都不进去,莫朝云自然也不好凑上前,只能停下脚步。
千叶没说什么,脚步没停,转瞬就到了薄锦前。他轻轻抬手撩开薄锦,敏感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这味道极淡,若是一般人估计也就忽视掉了,但千叶常年接触各种药物,本身也会调配制药,想要蒙住他实在困难。
在服药……而且这味道里有很明显的熟悉的药材,难道之前听闻虢华夫人身体不适,并非托词,而是确有其事?
千叶迈进亭子的瞬间,就听有人懒懒道:“你们都下去吧。”
原本亭中的一切动作,随着声音戛然而止。打扇的停下,跪着捶腿的也起身退向亭外。有一人侧躺在亭中心的卧榻上,背对千叶。
这些婢女们很守规矩地低着头,从千叶身旁鱼贯而出,没有一个敢偷偷打量他的。走在最后的是原本站在卧榻上那人近前的,她的手中有个碧绿的玉色托碗。在卧榻后面还有个圆形石桌,有个黑漆漆的药罐摆在上面,显然时候已久,早已没了热度。托着碗和药罐的女子从侧旁经过时,千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味道,和刚刚隐在空气中被他捕捉到的那股味道,并不相同。
薄锦被撩开再放下,在这一瞬里,千叶回头,和一直悄悄关注这边的莫朝云对上了眼神。千叶比了一个手势,莫朝云意会,看向了走在最后的那个女婢。
这女婢和之前的那些衣着不同,莫朝云也是大户门庭出来的,她晓得这个丫鬟应该是虢华夫人信任的人,地位也在之前出来的那些女婢之上,因为这些清清楚楚表现在了她的衣着打扮上。除去衣着,她和之前那些人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手上的东西了。
药碗、药罐……莫朝云想了想,在这女子经过身旁时,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对方惊讶看着莫朝云,而莫朝云顶着那张圆润可爱的娃娃脸,有些可怜兮兮道:“这位姐姐,我想如厕,能给指个路吗?”
在莫朝云悄声说出如厕二字时,那位晏公子已经背过身去。婢女停住,眼前的姑娘年纪很小,样貌天真可爱,又软语相求,更重要他们是夫人请上门的客人,所以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先去倒掉药渣……”
“哎呀,麻烦姐姐了。”莫朝云很自来熟地接过了药罐子,“我帮姐姐拿着吧,这个挺重的是吧?我力气大,我来拿好了。”
见莫朝云主动帮她减负,这女子自然和她亲近许多,“你是叶公子的丫鬟吗?”
“是呀,姐姐。”莫朝云软绵绵道:“好像也不是那么急了,我先陪姐姐去倒药渣吧。”
“好啊。”
眼角余光瞥见了莫朝云顺利搭上了那个女婢,千叶嘴角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她们渐行渐远,可是卧榻上的人却毫无动静。
千叶无声走上前两步,却见榻上人侧身而卧,青丝披散,身上盖着薄薄的丝被。白皙的手搭在丝被上,露出一股病态。是的,病态。那种白是一种脆弱的苍白,能透出薄薄皮肤下分明的脉络,淡淡的、浅浅的,仿佛随时会断。
☆、第112章
她的呼吸很重,很费力,缺少收控自如的无声与轻缓。她似乎很疲惫,即使侧卧,脖颈也完全无力地软软垂下。如果不是刚刚听她发出声音,就看眼下这样的形容,会觉得这人已命不久矣。
她的姿势未动,声音却缓缓传来,顺着亭中无法聚拢的风,听出了一丝飘渺,“叶公子,你很安静。”
千叶盯着她软弱的脖颈,放低了声音,彷如贴耳细语般,“怕惊扰到夫人。”
虢华夫人低低笑了声,那声音很微妙。似乎欢喜、似乎嘲讽,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叶公子,你的礼物我收到了,你有心了。”她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千叶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我太倦了,不想动,但又想看着你说话。”
她慢慢解释着,直到千叶坐下来为止。千叶静静打量虢华夫人,她背影瞅着慵懒,可面上却十分精致。不仅上着妆,而且妆容很浓。精细的眉,阖着的眼,丰润红艳的唇。她说想看着千叶说话,但其实她始终闭着眼没有睁开。
“夫人,你累了。”
虢华夫人嗯了一声,“但是睡不着,所以你陪我说说话吧,但我没力气说,你说吧。”
千叶似乎特别有耐心,“夫人想听什么?”
“三万五千两。”她笑了笑,“就说这个吧,这可不是小数目了,想必赢得过程十分精彩。”
千叶道:“夫人昨夜不是在赌坊吗?想来过程如何,早有人细细禀告夫人了,那么夫人想听的是我为什么可以赢,对吗?”
虢华夫人点点头,“叶公子,你知道我这么倦了,为什么还要和你说话吗?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解乏。”
“那为了不让夫人过于劳神,我就挑要紧的部分说好了。”千叶的目光缓缓滑过虢华夫人浓妆艳抹的一张脸,落在她脖颈上微微凸起的血脉线上。
“此局关键是在四围赌坊对面宴雅楼那个跑堂伙计身上,我注意到他会给四围赌坊拉客人兼传递消息,所以利用了他,让他透露给赌坊,即使赌坊出千我也无所谓,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
虢华夫人喃喃道:“必胜的把握?这确实挺有意思的,即使对手出千,你还是可以稳赢,嗯,想必任何一个人都会相当好奇的,同时也会加倍观察和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诚如夫人所言,在赌坊的人关注我时,我一路都在赢,小赢,一局赌资不多,即使输了其实也无所谓,但我一直都在赢。按照我和跑堂伙计之前说的,我告诉了他可以让我赢的,是我身边的什么人,所以我相信,我和我的人在一路赢的过程中,所有的动作都不会逃开赌坊众人的眼睛。原本做这一行的,最贼的就是眼力了,这我根本不用担心。在他们随着赌局增加,越来越肯定我的方法和套路后,主动对我提出赌妻。这种挑衅,是个男人就必然咽不下去这口气,所以我理所当然接受了五公子的赌局。”
听到此处,虢华夫人的睫毛抖了抖,她似乎想要睁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她控制自己闭着眼,点点头,示意千叶继续。
“五公子的赌局是三局两胜,他没有用一局决胜负,是我意料当中的事情。他需要亲身试验一下,他们刚刚的猜测。一局风险太大,毕竟输了可是一万两,不是玩玩就算的一百两。第一局,是我让五公子赢,因为我和我的人打手势在先,五公子却要先猜。他骄横惯了,觉得我让他是理所当然,但其实他已经入了我的局。他赢了,认定已经拆穿了我的把戏,所以第二局我赢了,他虽然气急败坏,却只认为是我运气好。其实至此,他已经输了,因为他犯了赌之一途的大忌。”
“赌之一途的大忌?是什么?”
知道虢华夫人看不见,但千叶还是微微一笑。风带起他的发丝,扫过他年稚美好的脸庞,“将输赢系在运气上,这种想法等同于将手中的剑甩给敌人,还主动将头伸过去。”
虢华夫人又是低低一笑,似乎心情奇好,“可我听说输的代价可不是一万两。五公子和你赌妻,你要五公子的一只手,五公子恨你狂妄,于是改赌注,要你一双手。叶公子,你赌得有点大呀,万一输了呢?”
虢华夫人边说边对着千叶缓缓伸出手,千叶会意,也没拒绝,于是坐到她的塌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状似不经意地搭上了虢华夫人的脉搏,可是虢华夫人却肆意摸了摸他的手,“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多么好看的一双手,如果手没了,该多遗憾呢。”
千叶却道:“从五公子改赌注那一刻开始,他已经被我激怒了。一个在赌桌上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人,离输也就不远了,因为他已经放弃冷静思考了。”
“嗯。”虢华夫人翘起唇角点点头,“你说的是,继续说。”
“第二局我赢了,五公子不仅归结于我是运气好,更重要他觉得这局是我先猜,所以占了上风才会赢。第三局由赌坊的人选先猜的人,其实这本身就是赌坊出千的一种套路,因为赌坊的人一定会把机会给五公子。五公子心中有底,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摇骰子的人,而把注意力都盯在了和我打手势的人身上。他不死心,他要证明他已经破解了我的秘密,他很执着,并没有因为第二局的打击而放弃这种想法。其实这么想也很正常,就像那些赌徒,总认为自己下一局可以翻身,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一点也不会受上一局失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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