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手边一盏清茶,沈夫人看着缓步走了过来的聂韶光,心中微微叹气。观她气色、身形便知道,回到了将军府的聂韶光并没有过得多么的好,怕是心有不甘、放不下执念。
聂韶光与沈夫人主动见过礼,规规矩矩的。虽说聂韶光如今不是德妃的身份,相比于沈夫人也当得上是一位小辈,但是沈夫人与她十分客气,在她见礼的时候已主动站起身,回了个半礼方才请她坐下。
命丫鬟奉茶之后,沈夫人面容温和看着聂韶光,掩去心思,微笑道,“聂大小姐今日竟有空闲到沈府小坐,我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聂大小姐,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沈夫人没有与聂韶光拐弯抹角,她是极在意聂韶光话里的意思的,而这个人会来必然是看准了她在意,那么便无须掩饰了。既然主动找上来,那么有所求的人便是聂韶光。
慢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婆子,聂韶光一样笑对沈夫人,“夫人觉得,这样多的人在真的好说话吗?外人听去了那恐怕是极严重的。”她悠悠然然的语气中带了些傲慢,让沈夫人听着并不大舒服。
丫鬟在这个时候与聂韶光送上了热茶,沈夫人便将屋子里的人都遣退了,吩咐贴身的丫鬟守在外面,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待到没有了其他人在,沈夫人对着聂韶光略一颔首,问,“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聂韶光也与她点了点头,笑着压低了声音,“沈夫人,事关重大,我还是想要先问一声,倘若皇后娘娘当初的死因有蹊跷……您会怎么做呢?比如说,她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呢?”
沈夫人闻言脸色大变,惊骇地看着聂韶光,注意到她眼里闪过的一抹疯狂。她一瞬失去先前的精神,面上显出憔悴之意。
聂韶光出口的话便太过惊悚与可怖,沈夫人藏在袖中的手颤了颤,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打颤,强撑着却抖着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这三言两语的背后,隐藏着多么巨大的秘密!
相比于沈夫人的骇然,聂韶光嘴角笑意渐深。要是沈夫人表现得浑不在意,对她来说才的个大问题,在意便好,在意才能有用。
聂韶光感到满意,被送出宫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心的底好不容易再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令她觉得欢喜。
……
和沈夫人进行过了愉快的谈话,聂韶光回到将军府,而府里等着她的,却是怒气冲天的聂志远。她并不想理,也觉得累了,想回房去休息,却被强行带到了聂志远的书房。
手腕被抓得生疼,聂韶光十分不悦,而她从武力上来说全无法与自己哥哥抗衡,便挣脱不得。这种被钳制的感觉,让她非常的不痛快。被带进书房,趁着聂志远稍微松手了的瞬间,聂韶光甩开他的手臂。
“你什么意思?”不善地盯着聂志远,聂韶光冷眼相对,当先质问道。聂志远压抑怒气,往前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像是罩着聂韶光一般,他冷笑,也问,“你今天去沈家做什么?”
聂韶光轻眯眼眸,不畏惧地对上了聂志远的视线,笑容里带着嘲讽之意,“我能去做什么?现在又管起我来了?既然管我去死,何必在这儿数落我这不是那不是的?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来管!”
“你要是胡闹,我只能叫人将你看管起来,不许你踏出院子一步了。”聂志远见她情绪激动,却知她所做之事严重,硬着心肠威胁道,“你现在安安生生的,对大家都好,没有人不管你的死活,是你自己一直走不出来。”
“当年你要入宫的时候,家里是怎么劝你拦你的?娘当年因为你非要入宫,哭了多少、掉了多少泪?她现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你就不能够多替她想一想?还要娘为你操多少心你才乐意?”
聂志远一席话颇为不客气,聂韶光只是被他刺激得更加情绪失控,她往前迈了一步,仰头看着自己哥哥,两行泪从眼角滑落,泣声问,“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不要我了,我这辈子都毁在了他手上,他凭什么?你告诉我,他凭什么?!”
聂韶光内心的软弱显出了一角,令聂志远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妹妹,但事已至此,能够怎么办?难道要不知死活与那个人作对吗?何况,家族已经接受了补偿,这件事,是不会再更改的了。
他常常会在想,如果当年坚持拦住自己妹妹,不妥协,至少妹妹不会入宫,也不会时时都不开心,更不会沦落到了今天的地步。却再难更改了,时光永远不会倒流,一切都成了定数。
聂韶光只掉了几滴泪便止住哭意。
相对无言,兄妹两个终究是不欢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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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别离
聂家与沈家往日交集不多,聂韶光与沈家有所接触,聂志远无法不当一回事,也令章煜与宁王有所注意。尤其是在那之后,聂韶光又拜访了陈家。陈家有与她一样,被从宫中送出来了的陈怡菲,这事便变得耐人寻味。
只是聂韶光的目的尚且不明,聂家的其他人未见有任何动静,如何都不至于主动出手,因此当下宁王不过叫人盯紧些,没有特别做什么。唯独与沈家有了牵扯,他想起沈皇后,恐事情变得复杂。
聂韶光或是为了对付凌霄,却不会仅仅是为了对付她。这之外,可能被卷进去的人与事太多,无论章煜还是宋淑好,以及以凌霄打头刚起步的许多东西也都可能因此遭殃。
当初宁王对章煜欲将后宫一干妃嫔重新安置一事有所异议,奈何自己六哥下定决心、不愿更改。但终究这一举动涉及到太多问题,尤其涉及到一些家族,且对自己六哥极为不利,而今便觉得隐患冒出来了。
最糟糕的情况便是过去的诸多努力都化为泡影。
但聂家、沈家以及陈家,在这之后皆无任何的异常,包括聂韶光自己也恢复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既有了心理准备,倒是观望为上。本是在意聂志远的举动,未意料有了这等的发现。
宁王将情况一一说与章煜听,他仍是没有特别地说什么,也不知是否意料到会有今天的情况,亦或者愿意坦然的面对。只提醒了宁王一声,多上心凌霄的安全问题。
没有了后续进展,这件事便暂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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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淑好的早孕反应有些严重,孕吐、嗜睡、食欲不振几乎样样不落。她饭食须吃得极清淡,荤腥油腻皆不能沾,每天六成的时间都是在昏睡,是再也没有精力顾及其他的事了。
章煜跟着操心她每一餐的吃食问题,让御膳房变着花样做东西。见宋淑好吃得略多两口的便记在心里,交待下去往这些方面下一下功夫。
只是很多时候,章煜下朝回来看到的宋淑好是在睡觉,与大臣议事回来看到她是在睡觉,批完奏折回来看到她还是在睡觉……
这也是没有法子了。
但每天宋淑好午睡醒来到夜里休息的这段时间,精神头都是比较好的,章煜便每每将这段时间空出来陪她。用罢晚饭,章煜会趁着太阳下山而天还没有黑,陪着宋淑好去散步。
一池的碧叶红花笼罩在残留着明艳的暮霞之中,荷香淡淡,打池水上吹来的风卷着些许白日的暖意,并不大清爽。倚着白玉栏杆,望着满眼的美景,宋淑好记起白天长公主章嫤来见过她一面的事,偏头去看章煜,若有所思。
章煜的视线落在宋淑好身上便没有再移开过,此时她看过来,两个人对视着。须臾,章煜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微笑问,“怎么?”略略思索过又问,“长姐今天可是来与你告别的?”
宋淑好“嗯”了一声,她是在想这件事。章嫤知晓她有了身孕不大好受,进宫了来看她,闲谈间,提及要离开临安。消息来得突然且毫无征兆,她有些诧异,反观章嫤却十分平静,应当是慎重之下才做出的决定。
“究竟是要去那样远的地方……”
大宛国君姬恒带着其母姜氏曾到临安来求医,且当真求得了。那时,章煜与其谈妥的条件,不是其他而是与大宛讨教一些优良的诸如养蚕这般的技术。往先虽有心学习,但碍于条件限制,而今正大光明,前些时候一直在挑人,但没有想到,长公主自告奋勇。
宋淑好心想,她跟着章煜去边关,除了章煜也还有凌霄相伴,但章嫤要去大宛,亲友皆都不在身边,到底辛苦。此番这一去,多少是要废上不短的时日的。因也不止那一项事,而章嫤去了又必定是领头之人,轻易分不开身。
“她不是脆弱易折的人,既是自己要求,定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章煜宽慰宋淑好,觉得她与自己一样想起在边关时的日子了。
经历了那段时间的聚少离多以及惊险害怕,如今愈喜静默相守、平安顺遂的生活。世事难料,他竟也有安静下来只想好好过的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只是,那时一些的事情终究是个隐患,若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章煜暗暗想道,假使当真有人跳出来作恶,翻这些个本翻篇了的旧账,便休怪他杀一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