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城墙被洪水冲垮了一大半,斑驳的城砖颓然地散落一地,杂乱无章。地上的水迹都还没完全退去,和着稀泥,把原先平直的街道弄得坑坑洼洼。
卫队长说,“这里还能看到城市的原先的模样,已经算好的了,灾区中心连路都冲没了,只剩一片废墟和满地尸体。”
这话让大伙唏嘘不已。
城里路比较窄,不适合太多人一起走,卫队长让大队伍在城外绕着走,孟元蓓说马车坐累了,要下车运动下筋骨,便带着金燕和庄祈走进了城中的街道。
一眼望去,这里不少房子倒了,只有一些比较结实的砖瓦房还顽强地屹立着,但也水迹斑斑,好不到哪。几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废墟中捡着些什么,低着头都没怎么看到他们的脸。
庄祈牵着孟元蓓的手,带点请求地摇着她说,“姐姐,我想到城东那边看看,我姨母一家以前住在那里,他们对我很好,我想看看他们。”
“嗯,好吧。”
孟元蓓看他恳切的脸,便答应了。卫队长派了几个便装的侍卫在后头跟着。
一路看来,原本繁荣富足的城市萧条了许多,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做生意,破败的米铺、客栈、茶楼、小食店、包子摊、布坊、木作坊全部都大门紧闭着,招牌要么被冲走,要么掉在地上烂了,木门上大片水迹高度到达一般人的头顶处。
可想而知当时冲过来的洪水溅起有多高,没被冲垮已是万幸。
走到城东了都没见几个人,很多房子大门开着,也没见里面有人居住的样子,就连曾经的高门大户感觉都人去楼空了。别说没了主人仆人的影子,连条狗都没怎么看到。
在一栋写着“谢府”的大户人家门前停住了脚,庄祈说,“我姨母家就在这里。”
门前一对石狮子冲歪了一只,朱漆大门虚掩着,里面没半点声响,金燕有点担忧,“庄祈,这里好像没什么人住的样子,你姨母一家是不是搬走了?”
“我不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家,他们能走到哪?”庄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孟元蓓。
孟元蓓道,“还是到里面看看再说吧。”
正要推门,忽然门从里面大开,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窜了出来,跟金燕撞了个满怀。
金燕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幸好有一些武术底子,没被撞倒,对方则被撞开了好几米,直接跌倒在地上。
待她们看清来人,才发现原来是个年轻男子,瘦瘦高高的,但脸色有些发青,看来日子过得并不好。
那男子则有些戒备地看着金燕和孟元蓓,厉声问:“你们是谁?”
还没待她们回答,庄祈便挣开孟元蓓的手,跑过去男子身边一下抱着他说,“庆哥,太好了,你没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男子定睛看了看眼前白皙圆润的小男孩,脸上又惊又喜,“小祈,真的是你?你没事啊?”
“是我,我没死,姨母她们呢?我想看看姨母和姨父。”
“我娘她已经过世了。”男子眼神暗淡,脸上有难掩的痛苦,说,“洪水过来时,我们房子建得高没事。可大水后,官府赈灾只去灾区中心,几乎没管我们充城的百姓,许多人吃不上饭,便开始抢。我们的房子也被抢了,所有粮食被抢掠一空,贵重东西也被趁机顺走。在混乱中,娘亲和爹爹被他们打死了。”
孟元蓓注意到男子有些歪曲的手肘,还有一瘸一拐的脚和满身的伤痕,估计是跟暴徒搏斗时留下的。
庄祈听到姨母和姨父去世的事止不住就哭了出来,男子抱住他,咬着唇,差点也要哭出来的样子。
然后注意到身后还有两个女子,才强行忍住了眼泪,好奇地问,“这两位姑娘是何人?你怎么跟她们在一起了。”
哭了好一阵后,庄祈才把他出逃沿途经历的事告诉了男子,还说,“元蓓姐姐是凤凰帝后,她来给我们祈福,到时候灾难就会消失了。”
男子原本还想多谢孟元蓓救了庄祈,可一听“凤凰帝后”几个字,脸色变瞬间阴沉了下来,恶狠狠地高声说,“凤凰帝后?就是朝廷的走狗吧!”
这声音特别响亮,好像要昭告天下他的不屑,语气里的轻蔑和怨恨不言而喻。
“愚弄百姓的把戏,我呸,真关心百姓的死活就该多放粮食下来,而不是派一个一无是处的黄毛丫头,演一出祈福祭天的戏!”
金燕听到男子对自家小姐的蔑视,一下就生气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家小姐才不是一无是处……”
“算了金燕。”孟元蓓拉着金燕,她理解男子的怨恨,殷夏朝廷确实在愚弄百姓,这是事实也不是曲解,皇帝享受着荣华富贵,赈灾时就说国库虚空没粮食,要靠皇子私募,也是事实,男子没有说错。
“别以为我不知道,朝廷收买人心的把戏,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妄图用一个丫头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可笑之极。他们宁愿花重金去接待一个西陵的纨绔子弟,也不给百姓多留一口饭,这样的朝廷迟早垮掉。”
男子捡起一块石头扔到墙上,似乎在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他的话让孟元蓓有些惊异,没想到远在南方充城的人都知道乾康在京城的不良事迹?看来这纨绔子弟的名声是传遍殷夏了。
心下想,乾康啊乾康,人人都要好名声,你却非要坏名衔,传遍天下了还不以为然,有时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就听男子继续说,“那个纨绔子弟挥霍无度,我都听说了,他一天的开销都够普通百姓吃好几年。朝廷与其讨好西陵,还不如做点实际让百姓支持的事。”
孟元蓓觉得男子身上有着一种忧国忧民的文人气,对朝廷有着诸多不满。
在他还要发表些意见时,忽然间,屋内响起一阵嘈杂声,像锅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男子惊慌地转头,连忙冲进屋内。
就听到一道细软的女声发出急速的咳嗽声,那声音痛苦无比,感觉好像呼吸困难,随时没命。
庄祈见状快步走了进去,孟元蓓和金燕也跟着进去。
一进内室,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听见男子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害怕的喊,“双双,你怎么了,不要吓哥哥,双双。”
他不停地帮女孩顺背,希望缓解她的痛苦,让她呼吸顺畅些,可女孩依旧咳得很厉害,而且满脸通红,只有出的气而无进的气,动作都渐渐地迟缓了下来,感觉好像要不行了。
“这是双双姐,她怎么了?”庄祈认出女孩,紧张地问道。
男子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孟元蓓快步上前,快速地伸手在女孩的脖颈上就是一拍,力度很大,男子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男子跳起来要跟孟元蓓搏斗,下一刻就见女孩哇啦一声吐出了一团黑黑的东西,呼吸才慢慢地顺畅了下来,咳嗽的频率也低了。
男子再次抱起女孩,看着她的脸从原来的紫红到绯红再到微红,虽然眼睛依旧紧闭,可多少没了刚刚的凶险,便轻拍她的身体,小心地呵护着她,让她入睡,还用眼角的余光疑惑地打量孟元蓓。
似乎对她刚刚突然出手还处于疑虑和戒备状态。
庄祈小声问,“庆哥,双双姐怎么会这样?”
男子叹了口气,示意他们到外面谈。
几人坐到前院的矮石上,围成圈,中间摆着一个简易的炉灶,上面放了个锅,男子在锅底下加了点柴火,烧起了水。
炊烟袅袅中,男子才慢慢说,“双双之前感染疫症了。”
“什么?”
庄祈吓到了,“双双姐她……”
刚才屋内有些暗,他们看不清女孩的脸,但孟元蓓隐约感觉到屋内的气味有点不正常,窗户紧闭,室内很闷,有股腐气弥漫其中。
男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一副痛恨的模样,“双双是被宜城逃出来的人感染的,那人相貌堂堂,却利用双双的善心,伺机把病传染给我们,让我们陪他死,还说什么黄泉路上不会孤单了。”
因为不满自己得病,心存恶念,报复无辜的人?
金燕显然没想到世上竟有这么忘恩负义的歹毒之人,一脸厌恶,“这都什么人啊?竟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无耻之极,都不配为人。”
“哼,那人就是来赈灾的官兵。”男子愤恨,又无意瞟了眼孟元蓓,“不是每个声称来赈灾的都心怀好意,很多人心肠本就恶毒,人在疾病灾难面前有时候连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
孟元蓓知道这男子突然遭逢变故,对人心不抱希望,这点可以理解,但迁怒于他人,就不能认可了。
金燕说,“你也别这么想,世上还是有善人的,并非每个人在厄运前都只会侵害别人。善心的人到处都有,叶小侯爷、七皇子为了救灾筹粮日夜操劳,还有我家小姐……”
“哼,有善人也不是官府的人。”,男子冷哼一声,“筹粮也不过是把戏,争权夺利的把戏,两个皇子的争斗全天下都知,他们能安什么好心。做那么多事还不是为了笼络人心,争取政治资本,这事也没少见到。至于你家小姐,谁知道她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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