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天不亮就走。”萧诚也放下碗筷,与段子卿对视着,“府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闻言,段子卿眉梢一挑,道:“郡王不带我去?”
萧诚探手握住段子卿的手,温声道:“楚地危险,你若想去,便等我去探清了情况后再去。”
段子卿垂眼,没有答话。
萧诚又道:“你放心,这件事就如同我们所预料的那般,是父皇和段将军的秘密,如今酿下祸事,也不是楚国公府的错,父皇除了自责,并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自然也不会迁怒到你和子鸣的身上,你就只管放心地待在长安城里,替我打理好广陵郡王府,楚地的事情一切有我。”
段子卿抬眼再看向萧诚,依旧不语。
被段子卿这样默默地盯着,萧诚不知该如何应付,有些无措,定了定心神,便站了起来,道:“明日起得早,为免扰你清梦,我今儿就回百晖院去了。”
百晖院是萧诚自己的住处。
段子卿起身,福身道:“恭送郡王。”
萧诚点点头,大步离开。
等萧诚走了,段子卿直了身子,招手叫来了黑锦,在黑锦耳边低语几句,便转身去了书房。
她可没答应萧诚会乖乖地留在广陵郡王府里。
☆、第 35 章
第二天一早,萧诚天不亮就出了门,出门前还特地去猗月院里看了一眼,见段子卿睡得正香,他才放心地出门,乔装改扮后便依着先前的安排,从通化门出了城,一路往南去。
一个时辰之后,段子卿才悠悠转醒,不紧不慢地洗漱更衣,又心情不错地与来请安的谷心柔四人扯了会儿皮后,才再次关上了房门,换上了一套男装,带上黑锦和长孙若言就溜出了广陵郡王府,只留下写给胥仁、段子鸣和田艳羽的书信。
偷偷摸摸地出了十王坊,段子卿三人就打马奔入朱雀大街,堂堂正正地走到明德门前。
此时,城门内侧一个极其不显眼的墙角处正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白发老者,老者坐在那里捶着腿,似是走了不少路,极其疲惫的模样。
远远地瞧见段子卿三人打马奔来,老者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朱雀大街的路边儿站着,笑容可掬地望着逐渐跑到眼前的段子卿。
段子卿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位脚步稳健的老者,马将至老者身旁,段子卿就勒马停住,翻身下马。
在老者面前站定,段子卿向老者拱手作揖,语气恭敬道:“见过孔先生。”
那老者伸手在段子卿的手臂上扶了一下,乐呵呵地说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来来来,这个拿好,留着路上用。”
说着,老者就将一个包裹拿出,递给段子卿,裹在包裹外面的麻布瞧着有些破旧,好几处都破了洞。
看着那包裹,段子卿摇头失笑,道:“太师府缺钱吗?孔先生这日子倒是过得大不如前了啊。”
孔九抬头冲段子卿一笑,又故意咂咂嘴,道:“恩,可不是大不如前了吗?家兄哪有段将军阔气,太师府里要肉吃不上肉,要酒喝不上酒,少主你瞧老夫都瘦成一把老骨头了!”
孔九的长兄正是太师府里正值耄耋之年的老太师,段子卿并不知道孔九的本名是什么,只知道这孔九投入段毅麾下后就以排行自称,长孙若言他们都管孔九叫孔先生,段子卿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段子卿被孔九不满的样子逗笑,道:“老太师深谙养生之道,孔先生还是学着点儿吧。”
闻言,孔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十分遗憾地说道:“人生苦短,要趁着能吃的时候吃,趁着能喝的时候喝,不然等到不能吃也不能喝的时候,吃不着喝不着不说,还要成天为自己亏了嘴而悔恨不已,何必?”
段子卿愣了愣,而后又对孔九拱手一拜,道:“多谢孔先生教诲。”
孔九摆摆手,道:“言重了,言重了。时候不早了,少主启程吧,路上接应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少主不必担心。”
当段子卿换上了男装,她就是长孙若言十个人的少主。
“多谢孔先生,楚国公府……和广陵郡王府的事情,就有劳孔先生多多照应。”
听段子卿提到广陵郡王府时,孔九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了一丝诧异,可很快就被笑意掩盖:“少主放心。”
“孔先生保重。”
冲孔九点点头,段子卿就再一次翻身上马,将那一个破布包裹递给了长孙若言。
长孙若言一边催马缓步前行,一边拆开那个破布包,将里面裹着的三本折子依次展开来看了看。
这三本折子都是孔九托人弄来的,一本是离开长安城的出城文牒,其余两本都是进入其他州郡时用于验明身份的出入文牒,只不过其中一本是官用,另一本则是商用,有了这三本折子,段子卿一路南下便可畅通无阻。而这些东西,是段子卿昨日让长孙若言去请孔九弄来的。
“孔先生做事,一如既往地周到。”将两本出入文牒收好,长孙若言手上捏着那本出城文牒就打马小跑到城门口。
守城门的卫兵查验了文牒后就放段子卿三人出城,而段子卿一行三人一出城门就打马狂奔,直奔山南道襄州襄阳城。
半个月后,萧诚带着四个人踏进了襄阳城,因为怕被楚地的人发现,所以萧诚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稍微绕了个远路不说,还特地将自己的队伍打散成几个五人小队分开行动,前一次全员碰面是在河南道陈州,这一次就是在山南道襄州。
五个人缓行在襄阳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慢悠悠地寻找着下榻之处,萧诚一边打量着那些客栈的牌匾,一边观察路边百姓的神情,见身旁走过的不论身份都是一脸平静,不说各个都能喜笑颜开,却也能看出他们的生活安稳,这襄阳城看起来也不像是暴虐横行的地方。
可看着看着,萧诚的眼神突然一凛,立即勒马停住,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客栈大堂里的一位食客,看了半晌,萧诚突然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栈。
跟在萧诚身后的人只当萧诚是选定了今日的落脚之处,因此都没太在意,不紧不慢地都下了马后,便留下一人与店小二商量马匹和住宿的事情,可等他们气定神闲地走进客栈,却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只见萧诚怒冲冲地就走到那位食客面前,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
“段子卿!”
段子卿不紧不慢地将嘴边的茶杯拿开,抬眼看了看面前满眼怒火的人,歪头想了想,这才问道:“你是郡王?”
萧诚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易了容的,因为他那面具太显眼,所以若想掩藏行踪,还是易容最为方便。
萧诚瞪着段子卿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为什么在这儿?”
段子卿笑笑,路唇不对马嘴地答道:“哎呦,这下我终于是能看清您脸上的表情了,虽然不是您自己的脸,可总比先前那冰冷的面具好些。”
“段子卿!”这女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段子卿依旧将萧诚的怒气视为无物,起身,拱手一拜,道:“忘了自我介绍,在下长孙青,随家兄外出历练,不知阁下是……?”
“霍实。”萧诚气得青筋直跳,“我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当然是路过啊,”段子卿一脸无辜道,“不过霍兄的名字还真是没有新意啊。”
霍是皇后的姓氏,至于那个实……该不会是取自诚实吧?
“我的名字关你什么事!”萧诚狠狠瞪了段子卿一眼,“我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
段子卿笑道:“霍兄确定你的人能把我送回去,而不是我把你的人甩掉扔在什么地方?”
萧诚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楚地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不小心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你都能去,我有什么不能去的?”段子卿也正了脸色,“霍兄若是嫌我碍事,大可不必管我。”
萧诚扶额。
这女人的倔脾气也是像极了段将军。若段子卿执意要去,那他就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放任段子卿一个人自生自灭,另一种就是让段子卿与他同行。可他怎么可能放任段子卿自生自灭?
咬咬牙,萧诚在段子卿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气呼呼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你什么时候离开的长安城?又是什么时候到的襄阳城?”
段子卿也坐了下去,答道:“你离开长安城的当天我就溜了出来,五日前到的襄阳,因为猜到你不会来得太早,所以还特地走得慢了些,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慢。”
一听段子卿说她在外面闲晃了半个月,萧诚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就带了两个人在身边?”
段子卿点点头:“有若言和黑锦足矣。”
萧诚隐隐有些头疼:“我没想到你竟会骗我。”
“我可没骗你。”段子卿不乐意地撇撇嘴。
萧诚蹙眉:“没骗我?你明明答应我会留在长安城。”
“我可没答应,霍兄别乱说。”
萧诚一愣,将那日的对话又细细想了一遍,这才发现是自己疏忽了。
“我会在三日后离开襄阳城,你与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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