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眼前有个影子一晃,刚刚还坐在上边吃零食的女孩便跳到了她面前,伸脚便将挡着宋池前路的东西扫开来。
“不好意思哈,我帮你吧。”
还未等宋池开口,她便将她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去,两三步便提到了房间一个角落里,宋池那行李箱装了许多东西,重量也是不轻的,可看她刚那架势,好像里边只装了空气一般,提起来轻松无比。
“还有吗?”
宋池摇头,笑道,“没有了,谢谢。”
“我叫叶茜茜,你呢?”她边说着,边跳回床上,宋池也在这时发现她右手臂上有个刺青。
宋池走到行李箱旁边,“宋池。”
“你不是本地人吧?”她朝自己嘴里扔了点零食,咬得咔吱咔吱响。
“不是,我A市人。”
身后好一会儿没有了声音,正当她以为叶茜茜已经不想开口时,后边又传来了她的惊呼声,“哦!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那个在我前面入选的人!”
宋池那天对和她一起参赛的选手印象并不深刻,并没有记得有这么一个朋克女去参加过,但见人家这么激动,她也不好冷了场,便笑着说,“那天那么多人,你居然还记得!”
叶茜茜一只脚平放,一只曲起来,手架在上边,姿势甚是随意,嘴上不以为意道,“你那天上台差点摔了一跤,我当然记得。”
宋池:……
那天的确有这么一幕,但大姐,你有必要说出来嘛?!
——
在回去的车上,宋期望一直在问顾塘问题,总结起来就一个,“为什么我要和叔叔一起睡,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睡?”
顾塘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回答,他都有办法再问一个让他难以开口的问题,于是后来,顾塘干脆跟他说,“望望啊,叔叔在开车,不能说太多话,很危险,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宋期望虽然不乐意,但也只能撇着嘴点头。
一回到家,顾塘便将他抱到了卧室,然后立马去浴室里放了洗澡水,听了宋池的话,将他的外衣脱下后,其它便放在了旁边的篮子里。
看着被脱得光溜溜的人,顾塘头疼,要……怎么帮他洗头呢?
他皱着眉思索了下,想到了宋池在他老家时帮宋期望洗头的模样,便蹲下-身子,将宋期望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脚上,一只手扶在他的后颈,慢慢将他放平,又拿过花洒,轻轻地将他的头发润湿,
“如果太烫了你跟叔叔说。”
宋期望小手抓着他的衣服,也是一脸紧张,听到顾塘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叔叔,你洗头也要这样吗?”
顾塘嘴角抽了抽,“不用,叔叔已经是大人了。”
“哦。”
顾塘打了泡沫之后,便拿过花洒将他的头发给冲洗干净,还不忘拿个干毛巾将头发给擦了下,整个过程下来小心翼翼,比自己签合同还要细致。
将他整个放进刚放好的洗澡水后,顾塘瞟到了他脖子上那根银色的项链,询问道,“这个要不要先拿下来?”
宋期望低头看了下,想起什么似的,护犊子一样将项链捂了起来,说话都战战兢兢,“叔、叔叔,这、这个是爸爸给我的,不是我偷的~”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虽然很害怕顾塘对他做什么,但他的眼睛里还是带着执着,那可是爸爸留给他的唯一东西,他可不能让叔叔拿走!
顾塘苦笑,“望望,我没说是你偷的啊。”
宋期望撇嘴,“可、可是你说,这是你给你孩子的,只、只有一条。”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低,最后将头低下,都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
顾塘看着他乌黑的脑袋上那个发旋,拿着毛巾在他身上开始搓了起来。
“望望,我那时是说怎么可以找到我孩子的?”
宋期望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思考了起来,“你、你说有、有项链的……就……就是你的孩子。”说到这,他好像懂了一点点,一双晶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顾塘。
顾塘噙着笑意,“……望望,所以……你有项链啊。”
宋期望沉默了几许,低头盯着脖子上的项链一瞬后,才抬头,犹豫,“你、你是说……我、我是你的孩子?”
顾塘点头,“嗯,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爸爸。”
宋期望一脸不可置信,后退了几步,侧着身子,不去看他。
顾塘蹙眉,伸手将他拉了过来,继续给他搓身子,“怎么不说话了。”
宋期望撇着嘴巴,嘴唇微微有点颤抖,大眼睛也包着泪水,欲滴未滴。
“你真的是……爸爸吗?”
☆、大马
如果这世上还有不伤害孩子的做法,顾塘必定会竭尽所能想出来,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自己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上时,对他的伤害便如一颗地雷,深深地埋在低处。
只要自己进入这个禁区,便会成为一个导火索,将那颗地雷引爆。
宋期望在问出那句话之后,便低低啜泣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顾塘才帮他擦得干干净净的小脸瞬间便被他的眼泪和鼻涕给弄脏了。
顾塘见此,手足无措地用手里的毛巾帮他擦眼泪,但效果甚微,最后,怕他这样下去会着凉,他干脆拿了条浴巾将他围了起来,然后将人抱到了外面,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有点湿,便直接坐到了床上,拍着他的后背开始安慰他。
“望望,不哭了。”
呜呜呜~
“望望,是我不好,不哭了,我们说说话好吗?”
呜呜呜~
“对不起,别哭了好吗?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成吗?”
呜呜呜~
那哭声丝毫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嘹亮,听在顾塘耳里,揪心无比。
他在心里搜索了许多哄孩子的手段,可是他以前和小孩子接触的时间毕竟不多,更别提哄孩子了。
所以,从其它小孩子下手不行,那他就只能从自己身上入手了,他还是小孩子那会儿哭的时候,他爸怎么哄他来着?
顾塘皱着眉,因为他发现,他爸好像从来都没哄过他。
而且让他哭的原因百分之九十是和他爸有关的,只因他太皮,一惹事他便被满屋子追着打,就算和他爸没有关系,看到他哭了,他爸一般也是在旁边一副“不听话,吃亏了吧?”的事不关己的表情。
顾塘将怀里的小人儿抱紧了几分,难不成,这便是因果报应?
宋期望哭得已经有点累了,感觉那个刚刚说是自己‘爸爸’的人将他抱紧了几分,他的哭声便渐渐低了下去。
虽然人还小,但他早已有了羞耻之心,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哭这么久还是挺没面子的,奈何双手都被毛巾给抱住,他只能将脸埋在顾塘的怀里,顺便把鼻涕眼泪都糊在他的衣服上。
顾塘低头看着在怀里啜泣的人,“我、我让你骑大马,好吗?”他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让他爸爸给他骑大马的,他觉得,每个小孩都会喜欢的。
这不,一听到这,宋期望总算肯看他一眼了,“什、什么是大马?”
……
于是,在公司日理万机、一手遮天的顾先生,有生之年,在B市某豪宅里,居然甘愿纡尊降贵,趴在地板上让自己那三岁儿子骑到自己身上,忍受着臀部传来的拍击感时,还要时常关注身上的人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宋期望还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新鲜不说,还刺激,因为随着身下人的前进,他在上面只有拼命抓住那人的衣服才不至于因为太晃而摔下来,而且顾塘本就长得人高马大,这样爬着也是威风凛凛,他骑在上面,真的觉得跟电视上骑马一样潇洒。
刚刚还哭的稀里哗啦的人,现在在‘马’上却笑得恣意潇洒,客厅里不时传来他‘咯咯咯’的笑声和一阵阵驱马的‘驾驾’声。
平时走着不知道,这回儿绕着客厅爬了一圈,顾塘才发现原来他家还真的不小,这么饶了两圈后,他的膝盖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长臂朝后边一捞,他把人给抱到了前面来。
然后微微喘着气靠在沙发边,低头看着也是满头大汗的人,他笑道,“开心吗?”
宋期望现在看到他还是有点小别扭,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有点羞涩道,“开心。”
顾塘揉了揉他的脑袋,“那……能原谅……爸、爸了吗?”他轻咳一声,觉得不止是宋期望,他自己都觉得说这两个字很别扭。
宋期望又将小嘴儿瘪了起来,眼角微微垂着,那样子,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让看着的人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为什么你这么久才找到我?”
他把玩着顾塘衬衣上的纽扣,“你、你真的迷路了吗?”
他仍然记着胡连生当时跟他说的,以前没有意识到自己比别人少了个爸爸时,他觉得自己和其他小朋友是一样的,后来知道了自己的爸爸迷路后,每次在幼儿园,他开始害怕和别人聊天。
特别是听到他们在说,“我爸爸昨天买了个陀螺给我!”或者是“我爸爸说晚上带我去吃好吃的。”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