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慕容琏作了个揖,总算是念完了。
他是皇家人,能参加祭拜就是莫大的荣宠,河江氏是受不得皇家的跪拜之礼的,最多行个半礼。
慕容琏令人将纸牛、纸马、纸车等物搬下来,看着烧了。
围观的孩子们则念着七日一次的美味糖果。
河德平一家因知皇家要先行拜祭,故来得晚些。
江若宁烧了一个时辰,纸扎品、元宝等物都烧干净了,和往常一样,小马把祭品中的点心、糖果分送给围观的孩子。剩下的酒菜祭品依旧留在墓地。
慕容琏见江若宁上了凤辇,翻身上了马背。回眸处,乡民们一窝蜂奔到坟前,抢鸡鸭肉的,抓馒头包子的,甚至还有爱酒的抢了酒坛的。
慕容琏欲恼,却见江若宁嘴角噙笑。
不远处,河德平带着三个儿子,又几个孙子过来,石氏一见河老太太坟前的模样,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怎的抢祭品?是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干这种缺德事,也不会被天打五雷轰?”
河宗诚在两个孙儿搀扶下,站在凤辇侧,揖手道:“启禀公主,刘孺人母子的新屋已经建好了,他们母子已搬进去了。”
短短一月,河宗诚就能将新屋造好,可见是个用心的。
“大祠堂、族学堂还在建造中,今日能否请公主移驾河家村用顿便饭。”
江若宁道:“刘孺人可来了?”
河宗诚的孙儿当即去唤刘翠钿过来。
刘翠钿领着三个儿子,恭谨地跪在路边。
江若宁轻咳一声,“你现下析产分居,虽饿不着、冷不着,但养大三个孩子也不易。本宫再给你四百两银子,一百两是你们母子四人的日常生活花销。另三百两,一个孩子一百两,男孩则当成将来成人后的家业,姑娘则是一百两银子的嫁妆。今日我将这三百两银票交予族长保管,河家族长待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就将这银子交予孩子与刘翠钿手上。”
栓子不解地揖手一拜:“请问公主,为何不直接交予我娘手上。”让族长保管,他们兄妹现在还是孩子,离长大还得十几年,这三百两可得不少出息。
江若宁微微一笑:“你娘顾娘家,我担心她这钱捂不热就没了去。而今的你们,没有父亲依仗,再有个时不时打秋风的刘家,你们往后可如何是好?”
刘翠钿析产分居,早前不见踪影的父兄,近来又冒出来了,听说她父兄还吵闹着要赁她家的良田,是刘族长拦着不许,这才作罢的。为了息事宁人,刘翠钿私下里给娘家母亲给了二两银子。
二两,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刘翠钿一脸涨得通红。
江若宁淡淡睨了一眼,“栓子,你知事了,要帮你娘管好家,教好弟弟妹妹,你娘虽受了些蹉磨,可到底不是个拧得清的。你们母子遇难,你外祖可有管过你们。而你们好过了,又上门为难,你娘说是析产分居,可眼下的情形是与寡妇差不多……”
话很难听,但明耳人都知道,江若宁在暗示栓子:刘翠钿顾娘家。
“刘孺人,本宫是因河老太太才回乡替你们三房媳妇、子孙主持这公道。今次接济你们母子之后,将来无论你们母子是沿街乞讨,还是荣华富贵,再贫寒艰难,本宫不会再伸援手;再光鲜体面,本宫亦不会前来捧场添花。
石氏顾娘家,那是她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不需要她再给儿子们钱花,而是儿子们要孝敬于她。你顾娘家,就是不将你三个年幼的儿女放在眼里,每多给他们一文钱,就是让你们儿女艰难一分。往后,好自为之罢!”
江若宁将几张银票递给小马。
小马察看了一番,“河族长,这是给刘孺人三个孩子将来长大成人后的钱,你且留着,若他们家有个急需,也好拿出来应急。但绳子的一百两,得留着给她做嫁妆。”
“草民代河刘氏谢公主赏赐!”
小马将另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刘翠钿。
刘翠钿重重一磕,“公主之言,民妇记住了。”
江若宁道了声“启程!”
对河家,她已经情至意尽,不会再有往后。
栓子年纪大了,自然听出江若宁话里有话,江若宁接济他们母子,刘翠钿暗里又接济娘家,若是他家过得充袷,接济一二也没什么,可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就有点积蓄,不是早前河老太太给的,就是江若宁给的,除了这二人,谁会管他们死活,便是亲爹都靠不住呢。
“娘,上回外祖母来,你是不是又给她钱了?”
“我……我……”
“娘,你真是糊涂。我们家是有五十亩良田,可我和弟弟又小,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无法耕种,就留了一亩地种瓜果蔬菜,旁的赁出去,一年收些租子,一家几口人只是勉强糊口。万一遇上荒年,没个银子从哪里买粮去。娘,难怪公主知晓了,人家接济你,是瞧我们不易,可外祖家是过得吃不上饭的人么?早前太太和大爷瞧不起你,就觉得你太顾娘家。娘,这一百两银票,我瞧还是不要搁你那儿了,免得外祖母一来,与你一哭穷,你心一软又给了她……”
“那可是你外祖?”
“是我外祖没错,我们困难的时候,她管过我们母子死活?你被降为侍妾,他们也站出来替你说话。我可听说,三婶娘家就怕她在婆家受气,还时不时给三叔家送菜蔬、鸡蛋来……”
“刘家能与罗家比么?罗秀才可是私塾先生,一个月能收不少束修。”
罗家的日子不比刘翠钿娘家好过,只不过罗家人心疼自家闺女,生怕她在婆家受罪吃苦,宁可自己少吃也要疼女儿。
“他家的日子也不比刘家好过,人家那是拿女儿当人看。若是刘家当真在乎你,凑上六两银子给太太,免得她再说你是买来的,这几年你给了他们多少银子,只晓得从你这儿拿钱,却不想你的难处。有好处了,你就是他们的好女儿、好妹子。没好处了,巴不得和你撇清离远的好。”
☆、546 小梅求助(四更)
栓子从刘翠钿那儿取了银票,小心地贴身装好,“待得了空,就先兑出五两银子花消,柱子待族书堂建好,是要入学读书,置新衣、做书袋、备文书四宝,哪样不得花钱。还是绳子,将来大了,也要进去读几年书。曾祖母说过,即便是女儿家也要读书,莫做那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刘翠钿看着像个小大人的长子,想要喝斥几句,可栓子有他自己的思量,外头人都知道他娘顾娘家的事,刘翠钿却瞒着他,再这样下去,自家的日子过不过了。刘翠钿无奈地跟在栓子后头,蓦地回望,江若宁一行已在回县城的官道上走远了。
老太太没了,凤歌公主不会再管他们了。
从此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们就是平头百姓。
刘翠钿长吁一口气。
河江氏的坟前,石氏还在那儿破口大骂,骂那些抢了祭品的乡邻,哪里还有一个围观的,全早就散了,倒是空气里有酒香、菜香,闻到鼻里,石氏只觉得一阵钻心的肉疼。
石氏一扭头,司氏正弯腰摆着祭品:煮的三枚鸡蛋、一块煮了九分熟的刀头肉、一碗水米、一盏美酒。
“大奶奶,二奶奶重孕在身,不是让你备祭品,你瞧瞧你,这备的都是些什么呀?外头都说你不孝,你不应该更上心些,让我们一家被人嘲笑吗?”
石氏背上了不孝的名,因着这,连河土柱都说石氏对老太太不孝,这让石氏觉得很丢脸,认为这名声是拜司氏所托。司家落魄了,连司老爷被斩首了,司家的男女老少,现下都还关在大牢里,大家都说,司老爷想谋害钦差,罪不容诛。虽是十几日前发生的事,但传到青溪县百姓耳里,那就是天大的案子。
“司老爷杀钦差?”
“千真万确,这钦差可是皇亲,他的胆儿也太大了。”
“形同谋逆,扯上都是要被治罪的。”
昨儿,河铁柱被请回了族里,河土柱与他连蒙带骗地要胁了一通,大致意思是“不能再与司家扯上关系,司老爷谋逆,行刺钦差,这可是要诛三族的事。大哥知道何谓三族,就是妻族、娘族、姻亲一族,大哥娶的司氏可不就属于姻亲……”
河铁柱吓得再不敢说话,一回家就告诫司氏,千万不能找江若宁求情,这可是诛三族的事,万一江若宁知晓司氏是奉天府司商贾的妹子,他们一家都要被治罪。
司氏在娘家,原就是庶女,嫡兄待她也不算多好,早前往来,不过是想谋些利,现在对方获罪,哪敢沾上去。
河铁柱还是真心喜欢司氏的,此刻见石氏发作司氏,争辩道:“娘!我们家就二十五亩良田、一座宅子,大奶奶能置备这些很不错了。二弟家业大,你怎不让他备。”
河土柱不紧不慢地道:“你家是你家的,我家自有我家的。”让毛豆启了食盒,从里头捧着一盘又一盘地祭品。
河水柱领着妻儿也摆了自家的祭品。
一家少,三家的就不少了,放到一处,竟也有十几样。
别了,河家村!
江若宁挑起辇帘,定定地看着外头的风景,前方的马背上,有慕容琏、李观,今儿李观陪她同来,一直沉默若无地陪她烧冥纸、烧元宝、纸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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