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土柱大声道:“水柱,回头二哥分了河家庄的良田,立马挑最好的二十五亩给你换,再新给你建一座体面的一进宅子,就照着河家湾那处修。”
河水柱不愿掺合这些破事。
石氏这几次见到他,不再说给他娶平妻的事了。说了平妻,进了门,有哪个愿被压一头的,这司氏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变着方子,将河铁柱、石氏都给笼住。
河土柱扯着嗓子:“水柱,你是个做大官的,不稀罕这些良田,你那份就归我了。”
河铁柱喝道:“水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兄弟,凭什么得归你?”
“你占那些良田几年,为什么不能归我,收来的租子、粮食不都归大宅院的粮库里了?”河土柱道:“今儿这重分家业的事,就得请族老们做主。水柱不要他那分,就照他以前的家业走。但我们得重分,大嫂分的那份也要算到你们大房这里,待我们的分清楚了,你们再从你们那份里扣出去。”
司氏要插嘴,就被河土柱骂没规矩,又指着她骂气死老太太的事,气得司氏吃了不少暗亏。
司氏临离开前,附在河铁柱耳畔叮嘱道:“爹娘还是我们在养呢,你可得拿好主意,就算分,我们也要占大头。”
因着河土柱回家闹腾的事,最后寻了几位族老来商量他们重新分家的事,他还抱着修订后的《大燕律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族老们看,说上面明文写着,若是儿孙里头有人不孝,严重者可以夺其家业,再不享受长辈留下的财产;情节轻者,则可重分家业。
“太爷,你且说说,我大哥和司氏所为,是不是严重者?把老太太都给气死了,他们凭什么享受老太太留下的家业?要我说,像这等不孝子孙,就该照着庶子的例分一份饿不死的家业就成。这河家大院就该分给我,赡养父母也该归我,给他们分二十五亩良田后,剩下的也该归我……”
河宗诚也熟读《律例》从来不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条,“你这套《大燕律列》是从何而来?”
河土柱道:“大理寺得来的,外头一套得卖五六银子,里头写得很详细,有《遗产卷》、《婚姻卷》,像大嫂和大哥析产分居,就是照着《婚姻卷》里说的三种情况来的。而我们家的情况,《遗产卷》里也有详细说明,就得参照《遗产卷》中的第十一条律例来执行。”
河铁柱哪里懂这样,早前他同意平分,是不想和河土柱纠缠,哪里知道那上面还写着因司氏气死老太太,他就无权多分,只能照庶子的规定分一份不能饿死的家业。
那不是说,他只能分二十五亩良田和一座小宅子。
不曾拥有富贵,他许无所谓,可过了两年多的好日子,再让他过苦哈哈的日子,他做不到。他从一个庄稼汉,学会放弃亲力耕作,学会如何收租子,如何计算从佃户那儿收回最好的粮食等等,现在让他干农活去,他还真不乐意。
河宗诚将书粗翻一遍,很快明白这是新的《大燕律例》,如今这部《律例》与以前那部相比,更详细,也更合理,像河家这样的情况都能找到依据,以前哪听说过什么《遗产卷》的律例,这不就是为了防绝子孙争得头破血流却判不清楚么,有这个,就能判清楚了。
河十七问道:“太公,你看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请穆大人来一趟,将这事给断下去。”
司氏、石氏气死老太太,这是事实,连公主都知道,他们要是捂着,许会出大问题。
这司氏行事说话,着实让族里人不满,前些日子居然逼着族里人去她家的杂货铺子里给老太太买冥钱等物,贵得个好死,买少了她还不高兴。
河宗诚道:“不过河刘氏可是孝顺的,你们不能把她那份给夺了,她们母子的五十亩良田是不能少的。”
河土柱不敢不给公主面子,更重要是这河刘氏没做过分的事,江氏活着的时候,人家侍过疾、也孝顺过老太太,老太太也是为了护他们母子才没的。“行,大嫂母子的五十亩还给她。几位觉得,河铁柱司氏夫妇是不是要赶出河家庄?他们夫妇不孝,气死老太太,这名声太坏了,这等下去,不是连我们族里的好后生都给连累了,这好后生们可还等着娶媳妇,好姑娘还要许好婆家……”
河铁柱没想河土柱算计起人来,一个坑接一个坑,前头诳着他请来族老,早前原说是平分的,这会子却拿律例说话,要照庶子的例只给他分二十五亩良田和一座宅子。
这会子,河土柱又对族老们说,他河铁柱和司氏夫妇名声太差,不应该留在族里影响他人,应该将他赶出去。
这所谓的赶出去,不就是要河铁柱去河家湾,那边在县城的另一个方向,都距县城三里路模样,可因方向相反,从河家庄到河家湾这可是整整六里路哇。
石氏火道:“河土柱,你……你……”
河土柱揖手道:“娘,照着族规,你老不应该开口,这有违妇德。你是我娘,我没指责你纵容司氏气死老太太。以娘的行为,照着律法,你不孝在先,是要关县衙铁笼子,受千人啐骂游街三日的。”
“你……你……”石氏险些没气死过去。
而河宗诚一脸凝重,“没错,这《大燕律例》确实有这条,对于不孝长辈的妇人,情节严重者,要关铁笼或戴枷锁游街三日;情节轻者,则令其丈夫、族人严加管教。”他还指着那一段文字,给会识字的河十七等人瞧,看过的人立时点头。
石氏彻底咽了。
什么破律例,怎么还有这些。
河宗诚道:“德平,念石氏被司氏蒙弊,我们就不报县衙严惩了。你得严加管教,这口舌之祸可得让她改掉,男人们议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要不是你管不住她,待大祠堂建好,我们就要关入专门惩罚族人的石屋子里去?”
要胁!
当着石氏简单干脆地要胁,石氏气哼哼地坐下,一个字不敢说。将她关铁笼或戴枷游街,真是闻所未闻,若真是如此,她也别活了,着实是太过丢人。到时候她就成了全县的名人,谁都知道她气死老太太的事,怕是娘家也要因她的名声受累。
☆、537 提点
第二天上午,罗氏来李府贵宾院寻江若宁,当成新鲜事说,“公主,又分家了。”
江若宁好奇地道:“不是早前分过?”
罗氏笑盈盈地给江若宁蓄了茶水,“三爷昨儿被请回去,说的就是分家的事。”
穆大小姐道:“公主,臣女昨日听我父亲说了,河家请了父亲给他家断分家案。回来还说,这河二爷熟读律例,竟拿了律例说话,说《遗产卷》里特别说明,若是子孙不孝,情节严重者,将失去继承家业权。司氏把老太太气死,这是多大的不孝之举,照着律例是分不到家业的。可河氏族人念着他是河家子孙,就把河家湾的二十五亩良田,又一座宅子分给河大爷了,责令他一日内搬出河家大院……”
尚欢只觉有趣,“师姐,你见他胆大妄为,赏他一部《大燕律例》是为了让他晓规矩,懂律法,你瞧瞧他现在,现学现用,还把河大爷的家业生生给夺过来了,人家还行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江若宁问道:“河老爷就没说什么?”
罗氏摇头,“我昨儿夜里就听夫君说了那么一句。”
江若宁若有所思,河土柱原就聪明,只要把聪明用到正道上,也算是个人才,早前听于氏娘家的父兄挑唆,就想得到大富贵,这才胡闹一通。
“河土柱怕也是个耳根软的吧?”
罗氏四下里审视一番,低声道:“公主,臣妇听说,于氏娘家惹下大案子了,好像是她兄弟杀了人,背上了人命官司。于举人行贿官员不成,还被治了个行贿罪。现在一家子人家业充公,被发配西北猛虎关从军。
她没了娘家,现下怀着身孕,生怕河二爷休她不要,她不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这些日子乖得很,连大气都不敢出,还把毛豆、胡豆都接过去照顾了,一过去,就给两个孩子置了两身新衣裳。”
若在以前,于氏哪会啊。
江若宁可不会告诉罗氏:弄不好是有人知晓她恼了于家,所以帮她处理的,难道这事与尚欢有关。
尚欢笑眼眯眯,“太子打理朝政,正在整治吏治,他的胆儿不小呢,居然在这个时候行贿官员。对了,定是近来几日发生的事,我和师姐经过奉天府的时候,可没听说这件事呢。”
罗氏面露茫然之色。
穆大小姐道:“我怎觉得是于家得罪了什么人?”行贿官员,人家不收,不揭发就遮过去了,又或是收了,也不会闹这么大,居然因行贿罪被发配从军,那于举人可是文人,一大把年纪从军?
江若宁心下暗自思忖: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难不成是在暗中行事的?
江若宁问罗氏道:“老太太开的杂货铺子也归河二爷了?”
罗氏答道:“大爷只得了河家湾二十五亩良田和一座宅院,又给了他十两银子,其他的就没了。除了大奶奶的陪嫁下人、陪嫁铺子和嫁妆能带走,旁的都不许带走。夫君说,河二爷是个狠角色,怕是今日就要把河大爷夫妇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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