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九婶心里暗道:不是你们说,要向公主哭穷,好让公主拿出钱来给一座大祠堂,现在怎么就嫌她不会说话了。她可是族里数一数二能言会道的,当这是好差事,讨下了钱,算是石氏的功劳,讨不来又往她身上推。
河十七婶附和道:“九嫂下次注意些,她可是高贵的公主呢,比不得以前。”
早前围观的百姓里,有不少河家庄的,早一路抄着小路跑回去报信了。
*
河家大院修的一座三进院子,一进大门,就看到一座气派的厅堂,上头挂着一匾“勤俭持家”,字是标准的行书,看署名是李家二老爷的名讳。旁边设有一道二门,有道月洞门,门口立着几个婆子丫头,其间站着于氏、罗氏。
石氏含着笑,“公主,听说你回来,专门花了高价给你赶修了一座阁楼,见过的人都说气派……”
翠浅心里暗道:公主早前说了不许提公主阁的事,这石氏怎又提出来了?
江若宁冷声道:“是本宫让你们修的?本宫就没想住在这儿,你们自作主张修了,与本宫何干?”
石氏一时语塞。这丫头成了公主,说话越发俐落了。却不敢反驳,只垂首不语,脸色有些阴沉不快。
江若宁昂首挺胸往“勤俭持家”会客大厅移去,“这里够宽敞,正合召所有河氏族人会面,都叫过来吧!小马,令侍卫把马车上的箱子抬下来。”
石氏想到江若宁拜祭时带来的一辆马车,那上面装的是财宝,低声道:“禀公主,民妇以为就不要唤族人来了,没的吵闹。公主可去阁楼小憩一会儿,醒来后再用午宴。”
河九婶心下不快。
这石氏分明就是不想让各家得了公主的赏赐,石氏有多抠门,旁人不知道,她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还不知道。就算而今富贵了,也是拿一个钱当两个花。
江若宁道:“河家嫡系的三房媳妇都来齐了?”
“回公主!在!都在的,大奶奶司氏、二奶奶于氏、三奶奶……”提到罗氏,石氏不快了,现在大儿子、二儿子的媳妇换人了,都是体面人家,一个会赚钱,一个会读书识字,娘家父亲还是举人老爷,更小有家业,唯这罗氏是个穷教书秀才的女儿,嫁过来才十来两银子的嫁妆,怎么都不够看。
翠浅驳道:“我家公主说的是大奶奶刘氏、二奶奶古氏,三奶奶罗氏,糟糠之妻不下堂,河太太,这个道理都不懂?何况人家是替河家生了儿子的奶奶,河家更得善待。快令下人把她们都寻来,另,河家嫡系的人,无论是八十岁的老人,还是刚出生的孩子,今儿接旨,全都在!若再让公主等候,你们河家的富贵就到头了!”
石氏吓了一跳,当即唤了婆子过来吩咐,让她立马把全家人都唤过来。
尚欢紧随江若宁身后。
江若宁坐在会客大厅,立有丫头进入沏茶。
小邓取了根明晃晃的银针验毒。
河十七婶人哪见过等阵仗,但见二百余名侍卫整装待发地立在大厅周围,个个默不作声,就跟石头柱子一般。
石氏拉着河十七婶低声问道:“这是叫我召集全家上下呢,还是让我请族中能说话的人?”
河十七婶没想她现在纠结这个问题,答道:“你请的人越多,就越是看重公主。”
石氏心里暗道:原是我家的宝贝,你怕是巴不得多分几样去。我凭什么都要唤过来?不唤!
石氏不乐意叫族人来,可消息一传出,河家庄里立时就如煮开锅的水,不用他们请,河氏的男女老少都往河家大院跑,正坐月子的妇人包着块头巾,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就走。
江若宁说的是河家大院的主子有一个算一个,族人以为是河氏族人有一个算一个,这不是明摆着要赏赐,人家是公主,还是最得宠的,有的是金银财宝,公主要赏,去晚了就没,还不得跑快些挣表现。
族里人听说昨夜江若宁生气的事,等着宣旨,可河家大半个时辰不见人,从河家庄到县城,半个时辰一个来回都跑了,公主一生气,不宣旨了。
这一次,族人们来得很快,半炷香,几百个男女老少就都到了。
河德平、石氏带着三房的儿子媳妇侍立在侧。
小马朗声道:“公主有令,河氏族中能说上话的进来!”
除河德平外,另有七个人移走出来。
尚欢道:“河三爷,介绍一下这几位河氏族人。”
河水柱指着其间年纪最长的一个,“这是族里辈分最高的老太爷,名讳上宗下诚,是雍和帝元年的秀才。”
江若宁道声“赐座!”
河土柱则自觉地立在江若宁身后,恭谨又小心地道:“河老太爷,原是河塘村河族长的堂兄,因看不过那支族长欺人,便随我们到了县城河氏这支。”
河宗诚揖手行礼:“草民谢公主赏座!”
水柱又介绍了河十七、河九等几个在族里与河德平同辈又能说话的男子。
江若宁道:“本宫于三月中浣偶做一怪梦,梦中河家老太太来访,对我哭诉,说她已身亡,央求本宫前来照管一二……”与小邓使了个眼色,小邓立时将江若宁梦里的情形,添油加醋地细说了一番,又说江若宁原是不信,又请皇帝帮忙查证消息,方才知道,河老太太果然已经仙逝,这才请了恩旨,前来吊唁拜祭。
河德平闻到此处,当即大叫起来,指着石氏“啪啪”就是两记耳光,“你这个贱/妇,你居然蒙骗我,说我娘是被刘氏气死的,分明就是被你们婆媳气死的,我娘受不得气,你忘了唐娘子是如何叮嘱,你明明知道,还要惹她生气?”
江若宁道:“河老爷现在打骂人还不到时候,既然本宫受河老太太托梦相托,今儿这件事,本宫就管定了。河氏族里都说是刘氏气死了老太太。可老太太却告诉本宫,她是被石氏、司氏活活气死的。而事情的起因,是司氏所出的四小姐正摇摇学步之时,摔了一跤磕破了头,今儿就当着河氏族人的面,说说四小姐摔破头的原因和真相!”
小孩子学走路,谁不曾跌过跤,可司氏就疼成了宝贝,不能摔了,还说是刘翠钿的大儿子栓子被人挑唆要谋害四小姐。
司氏此刻站在会客厅外头,她的女儿四小姐正在乳母怀里。
尚欢向前几步,“司氏、石氏、刘氏,河家大少爷栓子都出来!”
☆、531 断家事
栓子而今是*岁的孩子,正是知事的年纪,这两年,他亲娘受的委屈,他全都知道,身上穿的还算得体,可一双眼里却带着仇恨与愤怒。
几人跪成一排。
尚欢道:“河大少爷,你说一下,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栓子念了几年书,今儿是被家里下人从私塾里带回来的,说是家里来了贵客定要见见,读书识礼,他深深一磕头,道:“今年三月十四是沐休日,我没去……”
河宗诚道:“你是读书人,怎等如此无礼,在****公主面前要自称草民、小子。”
江若宁道:“今儿暂免俗礼,让他把话说完。“
“三月十四是沐休日,我一早在……在我……我姨娘的院子里读书,我姨娘劝我到园子里散散心,我就拿着书到园子看,我远远地离着四妹妹,四妹妹摇摇学路,突然栽摔到地上,被路边的石头磕破了皮。那乳母竟诬到我身上,我离她远远儿地,就算要推,我也长不出丈许长的手臂来,可乳母和陪嫁丫头怕大奶奶打罚,硬是诬赖是我做的。”
司氏大叫道:“四姐儿就是你推倒的,她身边有乳母丫头服侍着,要不是你害的,怎么磕破了额头?那可是娇滴滴的女儿家,这留下了疤,大了可如何许人家。栓子,我知道你恨我……”
江若宁怒瞪一眼。
司氏吓得再不敢说,只嘟囔道:“他胡说!”
栓子争辩道:“我没胡说!我当时离四妹妹远远儿的,怎就能推她?当时在旁边的,只得乳母和陪嫁丫头,而大奶奶只信自己的人,却不信我。”
江若宁一个手势。
尚欢道:“既是如此,就审审乳母与丫头。”
乳母与丫头跪在了司氏等人的第二排。
尚欢朗声道:“河三小姐是自己摔倒的?还是大少爷推的?你们现在就说实话?”
乳母颤微微地看着司氏。
陪嫁丫头大气不敢出。
尚欢道:“你们若不说实话,本姑娘就令人用刑,直到你们讲出实话为止。”
司氏扭头,喝道:“那日的事,可是你们告诉我,说三小姐是被大少爷故意推倒的。说,把那日的话都讲一遍!”
尚欢道:“欺骗当朝公主,那就是蔑视皇家,这可是诛三族的大罪。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乡下人性子单纯,尚欢又说是煞有其势,杀气腾腾。
乳母不是河家人,是从静庵村请来的,司氏答应聘她三年,待三小姐三岁后就要还家,她在家里有丈夫儿女,这次是生了二儿子想挣银子贴补家用,方来河家当奶娘。
尚欢大喝一声“说——”她原就是大理寺的女捕快,审犯人的事虽没做过,却瞧其他捕快做过,吃惯了猪肉,也见惯了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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