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的屋子?不仅这里的屋子不高,前面的屋子也不高。
阿欢说看不到天空,这里也看不到。这个地方建造在地下,是一座地宫。
江若宁用手摘一片竹叶,拿在手里,还真是丝绸做的,但竹竿却是真的,上面涂了绿漆,然后在竹竿上用银丝绑了丝绸做的竹叶,故意佯装布置成竹林的模样。
阿欢说的地方一定是这里。
慕容琅压低嗓门,近乎蚊鸣一般地道:“妹妹,你的胆儿也太大了,我可是女孩子……”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还想我继续装矜持,我越表现得豪迈,越不容易让人怀疑我的身份。我自有分寸,难道你就没瞧出,我是在演戏。此行也不是全然无用,刘森露面了!”
兄妹二人小心地跟在那轻纱美人后面。
江若宁隐约听到了哭泣声,一转身寻声而去,在一间房门前止住脚步,窗户是茜纱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只钗子,往上面一凿,立时出现了一个小孔。
她爱过小孔,往里望去:屋子里有一个彪形大汉,床榻上颤微微地坐着一个少女,怀里抱着锦衾,泪流满面。
“还当你是刘家小姐?我呸。定国公谋逆,已经被抄家了。要不是有贵客出了高价要玩你,大东家也不会出高价买你?你要与刘四\奶奶学,你瞧人家多上道,这才几日,就会服侍了。你逾是不应,香姨就会让更多的人来调教。你这又是何苦?”
那女子啐骂:“牲\畜!”
男人凝了一下。突地一个转身,一把托起她的下颌,“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暗楼。这里的姑娘要比外头的会玩,更比她的花样多,我是瞧着你是值得个调\教的,才提点你!你以为拒绝就能改变命运?你早被我家大东家玩腻。又被我玩,你若不上道。自有比我更狠的来……”
定国公府的小姐,听说还有两个庶女未曾出阁,难不成是其中的一人?
江若宁心头一阵悲凉,恶事是刘森做下的。却平白连累了无辜的弱女子。
这男人道:“实话告诉你,刘家害死了丁家小姐,丁公子要给她妹妹报仇。指名要毁了刘三\奶奶、刘四\奶奶与你们姐妹。”
他突地放开了刘小姐。
刘小姐无助地趴在床上,眼泪滑落。
江若宁瞧了一阵。转身又往旁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我饿了,你让我吃饱好不好?”
“你不怕我?”
这个声音……
江若宁只觉在哪里听过。
是池焘!
竟然是他的声音。
盛世繁华下,是堕\落人性、扭曲的人性,看似天下太平,在这太平的外衣下掩藏了太多的丑恶。
池焘摇着扇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姑娘?”
小姑娘抓着点心的小手颤了一下,眼神茫然而无神,但那张面容依然精致,“这是哪里?”
池焘道:“京城。”
小姑娘空洞地看着外面,“已经到京城了?”她勾唇苦笑,“我以前没见过你。”
“这不是瞧一个朋友到这院子来,我来这里好几回,也没发现后面还有一座院子,就进来了。”
小姑娘问道:“你不是来这里玩的?”
池焘苦笑道:“我就算玩,自去玩那些美貌有风韵的,你就是个小姑娘,你就算想挂睡,丫头,再过几年吧。”
那小姑娘呆了片刻,突地扑通一声跪了一下来,重重一磕:“公子是好人,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公子,我求求你了,你把我救走了吧。我原是好人家的姑娘……”
江若宁闻到此处,方才明白误会了池焘,推开房门,池焘大喝一声:“谁?”
江若宁道:“是我。”
“是顾贤弟,你不是在前面……”
“你不也应该在前面?”
池焘是跟踪慕容瑁来的。
凭着感觉,池焘总觉得慕容瑁有什么秘密,他当时只以为这后面有什么好玩的。
江若宁正容看着地上的小姑娘:“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真是好人家的姑娘!”小姑娘肯定地道,“我家里……家里还是名门望族……是……是……被人害了,才卖到京城的。”
江若宁吩咐池焘道:“你……站到门口去。”
他是安成候世子,凭什么要听江若宁的指挥,池焘立时反问:“你说什么?”
江若宁微微凝眉:“我让你去就去,你站到门口,若有外人来,我们就会知道。我要问这小姑娘一些话。”
池焘嘟囔了一声,原不想去,可当江若宁望向他时,他就不由自己的屈服了,移到门口,小心地戒备着外头。
江若宁道:“这院子里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摇头:“我不知道。两年前,曾有其他小姐妹来我屋里,再后来,她们有的不见了,又有新的人出现,我只听一个姐姐说……她是前院的姐姐,现在我们这里很风光,她说她像我这么大时就开始服侍男人了,是她教会我保护自己,也是她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可是,半年前,姐姐来看我。她说有一个公子出了重金要替她赎身,她要离开这里了,她说只要我像她那样生活,像她那样乖巧,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215 试探
江若宁望向池焘。
池焘道:“你盯我作甚?又不是我给她说的姑娘赎身。暗楼里的姑娘,玩的花样比外头多些,又比外头的姑娘善解人意,确实常有人给她们赎身,但赎身的多是富商。”
江若宁轻声道:“你说你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告诉我,你家是江南扬州还是金陵的?”
她脑子里全都是贵族幼女失踪案,尤其是阿欢的遭遇,更令江若宁愤怒气恼。
小姑娘跪在地上,“请公子救我!我是金陵王家三房的姑娘,三年前,我娘染了重病,我和乳母去庙里,想给她祈福,呜呜……待我敬香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打昏了,待我醒来,便被人关在黑屋子里。
再后来,我就到了这里,有一天我吃了稀粥就浑身滚烫,待我醒来的时候,我被一个大伯给糟踏了,自那以后,那个大伯就常来我屋里,断断续续坚持了大半年。他厌了我,便又有一些老爷、大叔、公子来我屋里……”
这小姑娘所言,倒与阿欢当年所说有些吻合。
江若宁小心脏怦怦乱跳:如果没有猜错,当年软禁阿欢的地方正是这里。
暗楼,果然与贵族幼女失踪案有关!
江若宁紧握着拳头“畜\牲”,“竟然干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如果我说了,公子就能带我离开这里?”小姑娘切切地抬眸。
江若宁连这里是何处都没弄明白,又如何能将她带走。“我不能马上带你走,但我会尽力。”
小姑娘道:“我听姐姐说过,像我这样的,只要五万两银子就可以赎身离开。前些日子。我隔壁院子里的姐妹生了病,然后就不见了,其他的小姐妹说,她许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想死,我想离开这里。我想母亲,我想弟弟,我想父亲了……”
她的泪。无声的滑落。
看着像是十一二岁。江若宁知道,或许她已经有十三四岁,亦或是更大些。
三年的岁月。将一个深闺娇女儿变成了今日不人不鬼的模样。
江若宁问道:“五万两银子,你就能离开?”
池焘低声道:“你疯了!这就是个小丫头,你花这钱作甚?”
“可她,好可怜……”
江若宁将视线移开。当她的视线与池焘碰撞时,池焘的眼里掠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她立时警觉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
她努力地回想:当初慕容瑁跟着一个紫纱美人离开,在她让李赏教她之时,池焘还在前面大厅,而那时慕容瑁已经离开得太久。
这件事有古怪!
池焘眼里更有一份得意之色。
这小子在得意个什么劲?
那眼里掠过阴谋的味道。
慕容瑁是暗楼的常客。与暗楼大东家交情匪浅,那么池焘呢?是不是与慕容瑁一样?
难道,这是一个局。
而他们的用意:就是试探新来的人。
对。就是试探。
丫丫的,她险些上了大当。
慕容瑁果真在玩无间道。明知新人进来要被试探,却没有提醒他。慕容瑁此人不值得相信,往后还是防着些的好。
江若宁再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目光相接,小姑娘的眼神在茫然胆怯中露出了几分闪烁。
她走近小姑娘,用手一勾,托起她的下巴,“小姑娘,你编的故事不错,可惜,你并非好人家的女儿。好人家的姑娘怎会沦落到此!五万两银子,外头像你这样大的,五两银子一个,再好些的八两银子。你当我真是冤大头?”
只要她能毁掉暗楼,这里面的小姑娘自然能得救。
花银子赎身救人,这才是下下策。
江若宁迫使小姑娘的眼睛与她对视,只一眼,她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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