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沉入夜色的夕阳不甘挣扎,最后一缕微弱光芒就要被吞噬。而就在已经阴暗下来的天空与残阳余照之间,一抹寂静无声的黑色身影悄然长立,站在对街屋檐之上,沉默地望着她。
望着她和风南岸。
那种眼神,看得白凤隐一阵心慌……无情,漠然,又好像带着微微愤怒之意。
为什么鬼帝会在这里?怎么偏巧是这种时候……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直到此时白凤隐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风南岸身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妥当的事情。她立即起身,结束与风南岸之间过于暧昧的姿势。然而等她再回头时,屋檐上已经没有了那道身影。
“我要回去了。提亲的事,我相信你能解决好,别让我失望。”白凤隐三言两语打发了风南岸,旋即头也不回匆匆离开。
离开白府后,白凤隐没有立刻返回殒王府或是琳琅阁,而是在人烟稀少的空地上接连放了两三次信号烟花,然而鬼帝始终没有出现。只有她自己吹着冷风,孤孤单单地在旷地之上站立近两个时辰之久。
漫长的夜似乎没有尽头,几欲冻僵的白凤隐最后还是回到了殒王府,试图通过容定尘与鬼帝联系上,向强大而又沉默的师父大人解释一下今晚的误会。
子夜时分,殒王府内还亮着灯,夏班坐在前堂磕头虫一样打着瞌睡,却不见容定尘的影子。
白凤隐叫醒夏班,夏班揉着惺忪睡眼,频频打着哈欠:“王爷?王爷应该睡了吧。我说白姑娘,没有你这样折腾人的,你知不知道王爷等了你多久?白瞎那么一大桌饭菜了。有事回不来至少找个人来知会一声,免得王爷白等一夜。”
白凤隐倒吸口凉气,猛地一拍额头。
饭桌之上一堆事情乱七八糟理不清楚,她心里一乱,竟忘了晚上要和容定尘一起吃晚饭的约定。
独自走到内堂,淡淡菜香扑鼻而来。白凤隐点燃烛灯照过去,看见满桌丰盛菜肴一筷未动,桌边还放着一碗她最爱的阳春面。
余香犹在,却没了温度。
白凤隐试着想象容定尘一个人坐在这里苦等的场景,想着想着赶忙摇摇头……设身处地一想,连她自己都想给自己一耳光,没什么比主动提出却又爽约更令人厌烦的事情了。
带着微末愧疚,白凤隐辗转来到容定尘卧房前,卧房的灯还亮着,容定尘似乎没睡。
捏起空拳轻敲三声。
“月色不错,出来喝两杯吧。”她故作自然发出邀请。
没人回应。
紧接着,刚刚还亮着的灯熄了。
卧房里外,只剩黑暗。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2章 猪肉西施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映到风越国大地时,帝都商铺前早有人起床劳作。
林慕染系上围裙拎起割肉刀,也不吆喝也不拉人,单是她往那里一站,立刻就有一群人呼上来准备争抢今天的猪肉。
“林二,这块后鞧我都要了!可别给别人割去了啊!”
“前槽!前槽!林屠户,给我留二斤前槽!哎呀你们别抢!排队排队!”
“林二啊,腰子还有没?我家老头子要炒了下酒吃呢!”
肉铺前客人虽多,林慕染却能有条不紊招呼到,不过半个时辰,大半头猪已经抢购一空。
“生意不错,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嫁妆钱。”林慕染身后,白凤隐坐在椅子里悠闲嗑瓜子。
伸了伸胳膊又跺了跺脚,林慕染舒展四肢后回身,笑嘻嘻道:“姐,这可都托了你的福。自从朱扒皮手下的地痞被你揍得落花流水之后,这安顺大街的邻里都不用再向他们交铜板了,一年下来能省好几两银子呢!”
“力气不是他们出的,买卖不是他们做的,凭什么给他们钱?”白凤隐一脸理所当然,“弱肉强食自然是天道,但也不能任人欺负,只要你有能力就得反抗,不然就成了窝囊废。”
林慕染频频点头:“就是这个理。哎,姐,今天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琳琅阁那边不忙吗?”
“琳琅阁托给会打点的人管着呢,小事不需要我操心,我只管收银子。”
“姐你真聪明,不用那些姑娘卖皮肉就能赚钱,还赚那么多。”对白凤隐,林慕染只有羡慕敬佩。闲聊几句,林慕染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最近都没看见殒王爷和夏大人,上次那件事,殒王爷还在生你的气?”
白凤隐吐了瓜子皮,随手抓过旁边笼屉里的肉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可不想回答这问题。
怎么回答?说容定尘其实已经消气,二人关系正要好转时,她又粗心大意把他给惹炸毛了?
她可丢不起这脸。
白凤隐正拼命吞肉包子时,肉铺又有客人登门。
“林屠户,后天还是老样子,二百个肉包子。唉,别人家的肉包子都不好吃,我儿子就喜欢吃你家的,你就多麻烦麻烦吧!来,这是定钱。”
客人离去,林慕染将一贯铜钱收好,白凤隐看得发愣:“这家干什么?喂猪么?一口气要二百个肉包子。都被他们要走了,那我吃什么?”
林慕染哈哈笑道:“姐,你的是你的,他们的是他们的,少不了你那份。陈婶儿家供财神爷,每到初一十五都得上供,加上全家上上下下三十来口人,二百个包子都算是少的了。”
“十五……后天就是十五了?”白凤隐忽然想起,又一个月圆之夜就要到了。
涉及到她秘密的事情,她没有全部都告诉容定尘或鬼帝,本想找个机会说出来一起商量怎么应付左靖楼并从他口中套出秘密。可是看眼下状况……
刚把两个人都惹生气,连理都不肯理她,总不能上赶着去哀求吧?
要渡这一次劫数,还得靠她自己。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3章 等君入瓮
又一场大雪轻扬,帝都银装素裹,街头巷尾难见行人。
白府两位夫人带着女儿们冒雪去寺庙还愿,白府内就只剩下白松元和白清轩,父子二人在账房内门窗紧闭,秘密商量着什么。
“爹,您不会真的去和颖阳王商量凤隐的婚事了吧?有没有搞错啊,那死丫头嫁出去只会给咱们白家招惹祸端!”
“颍阳王世子都那么说了,我不去能行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世子傻,可他爹颖阳王不傻,当即回绝了这门亲事。”白松元欣慰道,“更值得高兴的是,颖阳王委婉提出,如果成亲对象是凤箫的话,他倒是有这意愿。”
白清轩一脸自豪:“他愿意,咱们还不一定同意呢!凤箫理财算账是爹你一手教出来的,骑射是我亲自训练的,这帝都里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都想娶她,其中可不乏比颍阳王世子更有钱有势的主。”
“你也别高兴太早。虽说颖阳王有这心思,可是我看世子对凤箫并不热络,反而对凤隐那废物情深意重,九成可能是不会同意和凤箫成亲的。另外……”
白松元脸上露出一抹困惑神情。
“我从颖阳王府回来后没多久,太学那边就过来一位公公,说是左靖楼让他带话,叫我最近几日带凤箫、凤兮她们几个姑娘家入宫一趟,顺道带上凤隐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又不是相亲,要她生辰八字干什么?”白清轩同样不解,想了想,忽而一惊,“爹,该不会左靖楼想娶凤隐吧?那我们白家可就要成众矢之的了!这件事您万万不能答应!”
左靖楼深得皇帝信赖,地位仅次于卓公公,他的要求,白松元一个小小商人又怎敢违背?
白松元愁容满面,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白凤箫就在门外偷听。
“爹,大哥,我真不明白你们有什么可烦恼的。”忽地推开门,白凤箫满面笑容款步走近,一双眼眸晶莹如波,“事情还没发生,你们怎就知道是左大人想要娶凤隐?怎么也该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倘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要告诉左靖楼,凤隐已经许配他人,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白家发生的事,白凤隐一无所知。
眼下她要忙碌的事情很多,也远比研究和谁成亲更重要……月圆之夜,她准备给左靖楼送上一份大礼,以报答她上个月那一场可怕的痛苦。
容定尘和鬼帝都闹别扭不肯出现,白凤隐也拗着性子不愿主动低头,因此能够商量计划的人只有林慕染。好在林慕染精明能干不亚于夏班,很快就帮忙置备妥当,还特地在当天早晨给她准备了两屉薄皮大馅热乎乎的肉包子。
“姐,你得吃饱,吃饱才有力气打架!”一手端着一屉包子,林慕染面色认真,无比诚恳。
白凤隐就着小菜和林慕染一起把包子吃得干干净净,而后开始准备丰盛酒菜。
不过这酒菜并不是为她们自己准备的。
过量的迷迭香粉,足以让一头牛酣睡三天的迷药,还有经过白凤隐精心调制,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却能在一炷香功夫就让人醉得连爹娘都认不出的神酒雀舌醉。
只要能放倒左靖楼,她不在乎多花几两银子。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4章 兵来肉挡,将来酒淹
十五这天从早晨开始,白凤隐就隐约感觉不舒服,症状和之前那次完全相同。
好在经过鬼帝帮助,她的内力多少有了几分起色,通过调息虽不能彻底解除四肢无力、头昏脑涨的困扰,但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难受得死去活来。
从早到晚,她就坐在琳琅阁四层专属于老板的奢华大屋内,居高临下俯视熙攘街道,抬头看高耸青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