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容萧寂理直气壮,就是认定了这个一度被当成笑谈的姑娘。
“不同意吗?非得让朕娶个小上七八岁的姑娘?行啊,我就当和自己的外女侄女成亲了,以后也就这么称呼吧。”
仅此一句,所有朝臣纷纷熄了反对声,异口同声赞同阿碧成为当朝首位嫔妃。
深藏闺中的阿碧得知消息时并没有惊喜欢呼,而是迎着父亲忐忑目光继续平静地翻着书卷,头也不抬:“那顽劣不堪的皇帝么?亏他想得出来。”
的确,谁也不会想到,这门光耀门楣的美事会落到阿碧头上。
阿碧年纪不小了,这些年来上门提亲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却越来越少……那些人多半是冲着户部尚书的身份去的,不然谁会看上一个姿容平平、不喜交际又性情冷淡的老姑娘呢?
在一家家提亲均婉言谢绝后,阿碧便彻底摆脱了被人求亲的日子。虽说父亲心急如焚总在不停催促,她却总是一副平淡表情告诉父亲,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在朱泰看来,与皇子天家结亲这天大的福气,似乎不该归属他们朱家。
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拒绝百十来号人提亲的阿碧这次终于没有反对,答应下来后便开始为自己准备婚事。
婚服,是她亲手缝绣的。
家中宴席,是她独自张罗的。
便是入宫当日的妆容,也是她自己对着铜镜描摹的。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依赖别人,所以才能帮助懦弱的父亲撑起这个曾经风雨飘摇的家。
容萧寂很小气,在她入宫这天虽然安排了仪仗也做了盛大庆贺,却直至深夜都没有出现。阿碧坐在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坐姿端正一动不动,连宫女都看不下去了,这才为她端来温水准备洗漱。
“奴婢伺候娘娘歇息吧,许是前朝事忙,陛下今晚大概不会过来了。”
阿碧不动声色坐到妆奁前,语气风轻云淡:“他不是忙,而是不想来。挺好的,我也不想见他。”
宫女咋舌,一句话不敢多说。
次日,阿碧的话传到了容萧寂耳中。正在缠着风南岸要“微服出宫”的容萧寂略感惊讶,搓着下巴纳罕道:“嫁都嫁了,说什么不想见我……那女人还真奇怪。”
“最奇怪的人难道不是皇上吗?”风南岸苦笑,手中书信在容萧寂面前一晃,“凤隐来信了,但还是不肯告诉我们她和殒王在哪里,只说过得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啊!她可是跟小侄子一起呢!小侄子那个流氓,肯定会欺负我的凤隐。真是的,说什么要避世隐居,连住处都不告诉我们,我很伤心呐,南岸……”
已为丞相的风南岸早就习惯了这个不靠谱的皇帝,一笑置之,暗自怅然。
这年,是奉德二年,容萧寂君临天下的第二个年头,也是白凤隐和容定尘归隐后的第二年。
即便时光已经走过这么遥远的路程,容萧寂还是没有放下那份恋慕,和风南岸一样时时刻刻惦念着已为人妻的白凤隐……有时候风南岸回想,大概这就是容萧寂不肯纳妃的原因吧?
不过好在容萧寂是个明君,在江山和红颜知己之间,他选择了成全,选择了天下苍生。
“多谢皇上。”风南岸突然道谢。
容萧寂一愣,旋即甩了甩衣袖,漫不经心道:“谢什么啊?真想谢我,那就想办法安慰可能会当上皇后的那位老姑娘吧。”
“户部尚书家那位阿碧姑娘?皇上打算立她为后?”风南岸若有所思,“说起来我一直很不解,皇上为什么会选择她?”
容萧寂闷闷不乐,端起茶杯滋滋啜饮,过了半晌才懒洋洋回答。
“因为她聪明,内敛,有厚德之相。我想啊,反正我是没办法喜欢凤隐之外的女人,大概也不会给她们什么荣宠,那么不如选一个知进退、明事理的来坐皇后的位置。至于长相身材什么的……唔,反正也没得挑,毕竟聪明的女人不多。”
“对阿碧姑娘可不太公平。”
“总不能对谁都公平啊!”容萧寂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眸望向窗外,似是自言自语,“先让她做皇贵妃,适当时候册封为后,就当做弥补好了。”
风南岸叹口气,扶着额略带无奈:“皇上总不能一直这么晾着她。且不说朝臣会不会觉察,没有子嗣延续香火,早晚会成为朝臣们吵闹的又一问题。如何处理,还请皇上三思。”
这问题着实难住了容萧寂,以至于从书房离开后,他破天荒没有寻找可以陪他到处玩闹的人,而是直接前往阿碧暂住的琼玉宫。
冷冷清清的宫殿内,阿碧正百无聊赖地坐着看书,蓦地听得外面小宫女迭声惊呼。哒哒哒一阵急促脚步声过后,容萧寂带着一身杏花香气推门而入。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还得说明白才行。”
容萧寂看着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沉稳女子,搔了搔耳朵,直白得有些可笑。
“我们得要个孩子啊!”
阿碧愣住。
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冒冒失失却不是清俊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站在风越国权力顶端的皇帝,容萧寂。
愣怔过后,她没有如寻常女子那样面红耳赤、心慌气短,反而平静得让容萧寂大感意外。
“传宗接代不就是我的任务吗?皇上需要,随时可以。”
迎着容萧寂错愕目光,阿碧从容不迫起身,将一直穿到成亲次日,几乎就要失去意义的婚服缓缓脱下。
第六卷 番外卷 第493章 容萧寂番外之颇有女人缘的皇帝
那一晚雨疏风骤,直至平明时分才歇了雨水。
一夜未眠的容萧寂轻手轻脚穿衣下榻,走到窗前推开小窗。雨后,杏花微寒,余香犹在,他嗅着丝丝缕缕的淡香,无声长舒口气。
坦白讲,他调戏过的女子可以排队到皇宫门口,主动送上门的更是不在少数,可这的的确确是他第一次与女人有云雨之欢。
可惜的是,并不怎么美妙。
且不说他表现如何,单是阿碧由始至终那种麻木表情就让他足够郁闷的,仿佛自己并不是什么施以恩典宠幸嫔妃的皇帝,而是个欺负弱女子的混蛋。
更糟糕的是,阿碧的平淡表现让他不由想到,莫非自己某方面的能力实在太差?
“陛下不必多心,贱妾没有任何不满。”蓦地,一声淡然低于打破沉寂。
容萧夙表情僵硬一瞬,尴尬回头,一脸硬装出的从容笑意:“咦?爱妃这么早就醒了?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贱妾没有晚起习惯。”
阿碧起身,泰然自若穿上衣衫,对着妆奁绾发,安静得仿佛寝殿中只有容萧寂一个人。
容萧寂吐了吐舌头,一耸肩继续望向窗外。
他发现,阿碧是个很不喜欢说话的女人,有些……冷漠。
榻上,她无悲无喜似的表情就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趣。既不迎合,也不欲拒还休,连半声哄他高兴的低吟都没有,暧昧私语更是一句都没听见。
得入天家享受荣华富贵、凤袍加身,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对如此之大的幸运宠辱不惊?虽说阿碧入宫当晚他故意躲开,可昨晚他不是已经给予补偿了吗?阿碧总不会因为这个仍然怀怨在心吧?
还是说,她性子本就如此淡漠?
阿碧正在对镜梳妆,却仿佛能听见他心声一般。放下玉簪,透过铜镜看着容萧寂背影,阿碧又淡淡启口:“贱妾性格如此,还请陛下见谅。陛下可以召太医询问一番,应当有法子让贱妾怀上龙子更容易些,多少能减少陛下抵触次数。”
阿碧的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确……她知道容萧寂是为了延续香火才与她行夫妻之实,因此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建议他去问太医该如何做能减少行房次数,又不耽搁她怀上龙种。
这想法,就连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改的容萧寂也忍不出吃惊。
怎么听上去……好像阿碧也不太喜欢他呢?那么她当初何必答应入宫?按他平日里观察,阿碧应当不是个贪慕权势荣华的女人才对。
这份不解和细微不满在容萧寂胸口憋闷足有三个时辰,最终还是一脸不高兴倾诉给风南岸听。
风南岸失声笑道:“我还以为皇上昨晚很尽兴呢,否则怎么会当朝册封她为华妃?只是没想到华妃娘娘如此有个性,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硬生生把皇上的脸皮捅了个窟窿。”
“睡都睡了,总不能连个身份地位都不给人家,这样也好堵住那些聒噪的大臣的嘴……喂,找你来排忧解难的,什么时候你学得跟小侄子一样,只会看我笑话了?”容萧寂撇撇嘴,下巴枕着双臂伏在椅背上,没精打采,“说起来她也真会打击人,我可从没被女人这样嫌弃过。”
“不是经常被凤隐嫌弃吗?”
“凤隐例外嘛!”
容萧寂几次狡辩,总算让风南岸勉强承认他是个“颇有女人缘的皇帝”,但仍对已为华妃的阿碧耿耿于怀。
但是,他又不能老鼠一样躲开,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接连几夜不情不愿的缠绵不温不火持续着,容萧寂每天都派太医到阿碧面前细致诊脉,终于在一个多月后某天盼来阿碧已怀上龙种的消息。
那之后,他再没有临幸过琼玉宫,只在小皇子诞下后去了一次,有木有样地慰劳一番。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又将是一轮春夏秋冬。
一整年中,华妃母凭子贵晋升为皇贵妃,后宫也三三两两增了十几个嫔妃,但除了她之外,再没有谁有幸得到皇帝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