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白凤隐再借机说更多诋毁他的话,容定尘盯着无数唏嘘目光匆匆走到楼下。不料,他前脚还没迈出阳春馆的大门,白凤隐强忍笑意的幽幽话音便追赶着传来。
“容定尘!你少得意!一个不举的没用男人,你有什么资格来青楼?”
轰……
容定尘只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不举,不举,殒王不举……
细碎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里面藏着多少嘲讽与幸灾乐祸,容定尘完全没有心情去计算,加快脚步匆匆离开阳春馆。
能有机会收拾容定尘,他还不能反击,这让白凤隐一整天的心情都极度美妙,就是明明很惬意却不得不装作很沮丧痛苦这点有些心累。
傍晚之前,阳春馆几乎都没什么生意,姑娘们可以自由休息玩乐。轻舞带着两瓶药油敲开白凤隐房门,说什么都要为她亲手擦药,还特地为她煮了一碗肉羹。
“你这傻姑娘,明知那人心狠手辣,怎么就不懂得曲意逢迎呢?看看这伤得,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不能接客,妈妈定要扣你工钱的。”轻舞吹着粥,不无叹息道。
白凤隐满不在乎:“休息休息也好,本来我就不想接客。”
轻舞看着她笑了笑,又低头吹粥。
过了片刻,粥被放下,轻舞幽幽叹口气:“我要是能像你这样自在就好了。你不愿接客,也就是被妈妈骂几句、少吃几顿饭的事。可我呢?就算我不想做,还是得忍着痛笑脸相迎,否则饿肚子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白凤隐敏感地捕捉到某些信息,立即压低声音:“这话怎么讲?莫非轻舞姐姐还养着哪个男人?”
青楼女子在风尘中跌宕一生,见过的男人多,真心实意的却很少。有些姑娘命好,会遇上情投意合、真心相待的男人,如果对方没有足够钱长期消耗在青楼,她们往往会拿出毕生积蓄养着这个心爱的男人,这种事并不少见。
听到白凤隐的问话,轻舞叹息更沉了,几经犹豫,最终耐不住压在胸口的沉闷,将所有烦恼吐露出来。
那一刻,白凤隐的胜算已然注定。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40章 鬼帝
入夜,阳春馆又热闹起来。白凤隐托辞受了伤不舒服一个人留在卧房里,点上油灯后用一只红色的灯罩罩上。
屋子很快被朦朦胧胧的红色光芒笼罩,鲜艳却不刺眼。
咚咚咚,有人敲窗。
白凤隐推开窗子,外面站着的并不是那神秘男人,而是沈珏,不由感到微微失望。
“你主子呢?他怎么不来?”
“不过是传递信息这种小事,用不着主子亲自前来。”沈珏没什么耐性,催促道,“有什么要对殒王说的?还是有什么东西要转交?”
“有话告诉他。轻舞那边的消息我已经打探出来,私运火药的人叫洪毅,洪记铁铺的老板,现在就躲在帝都内,具体位置我不清楚。洪毅受了伤,伤势还不轻,轻舞每隔几天就会趁夜到街上买药给他送去,而且这两天就会再去一趟。想要抓到洪毅,你们跟着她就可以。”
沈珏点头记下:“就这些?”
“目前只有这些线索。轻舞说的并不完全,我适当加了些推测。不管怎么说,让容定尘盯紧轻舞就好,尤其是在夜里,早晚会有所发现。”
传达完消息,沈珏转身要走,白凤隐伸手把他拦住。
“急什么?坐下聊两句不行啊?”拉过椅子堵在窗前坐下,白凤隐优哉游哉卷起头发把玩,故作不经意道,“哎,你主子叫什么?”
沈珏皱眉,敏感反问:“你总打听我们家主子做什么?”
“问问而已。这么一个高手在暗中保护自己却连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太无礼了吗?”
沈珏露出不太情愿表情:“名字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主子的秘密,你只要知道我们家主子是鬼帝就够了。这名号说出去,足以成为你的护身符。”
鬼帝……
这名号听起来阴森森的,倒的确符合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异风格。
歪头想了想,白凤隐突然一捶掌心,两只眼眸闪亮:“鬼帝!我说这名号怎么这么熟悉呢?你家主子是九幽的人吧?”
“你知道九幽?”这次轮到沈珏惊讶了。
白凤隐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九幽,普通人的确不该知道这个神秘的江湖组织,巧的是,二十年前她曾与九幽某人有过接触,所以才会知道。
中州江湖势力繁杂,足以与各国朝廷匹敌,那些江湖门派根本不受朝廷管辖,是中州大地上最不羁的一群人。九幽是众多江湖门派之一,然而名字并不常见于各种江湖传闻中,据说自二百多年前九幽创建开始,低调神秘就是它的代名词。
鬼帝不是谁的名字,而是一个身份,九幽内地位权势排行第三的重要人物。
在白凤隐还是叱咤中州的巫族后裔凤隐时,与当时的鬼帝有过一面之缘,她记得那时的鬼帝是个孤高清冷的绝色女子,却总是把颠倒众生的容颜掩藏在一张狰狞可怕的恶鬼面具之下。
如今的鬼帝,显然不是她认识的那位了。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有些东西看似不变,却已不是旧日模样。
白凤隐看着光芒柔和的罩灯走了会儿神,而后抬起头,一句话直接让沈珏脸色铁青。
“跟你们家主子说说,让他教我武功吧。”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41章 突如其来的怪病
白凤隐唐突要求,沈珏当然不会同意,冷冷瞥她一眼后默不作声离开。
白凤隐伸个懒腰没有去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她和容定尘还是彼此利用关系,还需要担心鬼帝逃走吗?沈珏不肯替她转达,那就让容定尘去和鬼帝说好了。
反正鬼帝那一身卓绝功夫,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顶多撒个娇、卖个乖,甜甜腻腻地叫他声师父呗!
在与沈珏见面后第三天,轻舞便在去找洪毅的时候被长门司手下跟上,夏班带人赶到洪毅藏身之地,连人带火药抓了个正着。
任务完成,白凤隐自然不需要继续伪装留在阳春馆,容定尘派人假装成金主为她赎身。不过依照阳春馆的规矩,“凤娘”还要在阳春馆住上三天,等老鸨到京兆府办好户籍更替后才能离开。
第一天平安无事过去,楼中姑娘都知道轻舞出了事,却没人怀疑道“凤娘”头上,大家津津乐道的全都是为她赎身的金主:敢顶着殒王的愤怒为她赎身,那得是多大胆的男人?只可惜这金主从头到尾不曾现身,留下的只有一个个猜测和一堆堆艳羡。
第二天,正赶上阳春馆较为热闹的日子。
这晚是月圆之夜,金橙色月轮高挂天际,正是人月两团圆的好时节。所有阳春馆的姑娘无论姿色高低,除了已经被赎身无需再接客的白凤隐外,无一例外全都被客人包下,老鸨杜妈妈乐得合不拢嘴。
可是白凤隐过得并不舒坦。
从晌午开始她就感觉到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胸口沉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全身骨节隐隐作痛,还时不时感到恶心。到了傍晚,症状更加严重,好几次她险些吐出来,额上一层虚汗。
风寒?发热?吃错了东西?
白凤隐不知自己究竟犯的什么毛病,本着不是大病少吃药的原则煎熬一整天,实在忍不住才想要叫个人去找大夫。然而此时,迅速虚弱的她已经动弹不能,连大声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正在一点点加深。
屋外,姑娘和宾客们的嬉笑声越来越大,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小房间为何如此寂静。
奄奄一息躺在榻上,白凤隐的视线和听觉渐渐开始模糊,口中弥漫着一股腥甜味道,浑身上下就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飞快走动,又麻又痒,十分难受。
恍惚间,白凤隐有种感觉,自己似乎中了什么毒。
外面似乎有敲门声响起,隐约能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白凤隐想去开门,偏偏又一阵恶心涌来,强烈的呕吐感强迫她伏到床榻边,才咳了两声,一大滩东西便从胃里涌出,全部呕到地上。
那一阵呕吐后,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感轻了一些,可头痛和无力更加严重,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混沌中,她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道,视线中最后残像是两道破门而入的人影。
一个是沈珏,另一个,是他。
鬼帝。
之后的事,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42章 勾个鬼帝当师父
“确定不是中毒?”
“绝对不是。中毒肯定会有痕迹,可她现在好好的,诊察不出任何问题。”
“总不会是生病,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那就不清楚了。阁下也知道,有些病本就奇怪,来无影去无踪,不是我等庸医能诊查出来的。我建议,若要弄清这位姑娘症状,还是去找医仙比较好。”
才从疲惫至极的昏迷中醒来,白凤隐就听到算不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声音。勉强睁开眼,马上在光线刺激下又闭上。
“醒了?可还觉得不舒服么?”低哑声音紧跟而来,说不上亲切,但总算有几分关心之意。
慢慢适应光线后,白凤隐看见那身夜一般的纯黑色就坐在床榻边,一双明亮的眼透过面具向她望来。
果然,这一代的鬼帝也带着面具,而且和二十年前那位鬼帝所带一模一样。
“拿下来看看。”白凤隐哑着嗓子,抬手去摘他的面具。